记者 陈小方

近日来，印度尼西亚要迁都的消息引起各方广泛关注。1月18日，印尼议会通过《国家首都法草案》，为正式迁都提供了法律依据。

迁都在印尼并不是新鲜话题。早在独立之初，印尼国父苏加诺就认为雅加达“不太适合作为首都”，并提议迁都至加里曼丹岛人口不足20万人的丛林小镇帕朗卡拉亚。此后，印尼的第二位总统苏哈托和第六位总统苏西洛等，也都考虑过迁都事宜，但都因各种原因最终不了了之。

据报道，新首都被命名为“努山达拉”（Nusantara），印尼语为“群岛”之意，将落户于地广人稀的东加里曼丹省，距位于爪哇岛的现首都雅加达约2000公里。这是印尼政治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佐科政府致力于促进区域经济均衡发展的重要举措。

为雅加达减负

此次迁都计划是佐科总统2019年获得连任后提出的。时年8月，佐科表示，他已在东加里曼丹省为新首都选择了两个备选地。不过，受突然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原计划于2020年开始的新都建设工作被推迟到佐科政府任期结束的2024年。

印尼迁都经过几十年的酝酿最终成为现实，这很大程度上是印尼经济发展的需要。

印尼独立以来，雅加达一直是印尼的首都，也是重要的经济、商业和金融中心。“先天不足”的雅加达早已“超载”。正如佐科总统在提出迁都计划时所说，“作为行政、商业、金融、贸易和服务中心，且又拥有印尼最大的空港和海港，雅加达承受着难以承受之重”。

雅加达所在的爪哇岛是世界上火山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长年地震频发。雅加达市区虽有13条河流，但因污染严重，不适宜饮用，且水患不断。迅速膨胀的人口更使城市的交通拥堵和污染问题日益严重。

近年来，雅加达人口不断膨胀，常住人口超过1100万人，加上周边卫星城构成的都市圈的人口早已突破3000万人，是世界上人口过密最严重的城市之一。许多试图改善市区交通条件的基建项目不是半途而废，就是进展缓慢。

印尼当代小说家阿吉达玛曾调侃称，“雅加达人平均一生要在交通上花费10年时间”。根据卫星导航数据，雅加达司机在路上平均一年启动和停车次数超过3.3万次。印尼前国家发展规划部部长班邦曾指出，雅加达地区的交通拥堵平均每年导致70多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为解决居民饮用水的需要而过度开采地下水，使一半面积已在海平面以下的雅加达雪上加霜。地面下沉不断加速，雅加达成为世界上下沉最快的城市。世界经济论坛称，雅加达“坐在沼泽地上”。万隆理工学院的赫里·安德里亚斯在过去20年里一直在研究雅加达的沉降问题。他说，“按照我们的模型，到2050年，雅加达北部95%的地区将会被海水淹没”。

迁都将在一定程度上为雅加达减负。按照设想，新首都建成后，国家政府行政机构将从雅加达剥离出来，约涉及150万政府工作人员。

雅加达有关负责人1月18日表示，迁都不会影响雅加达的发展。雅加达将会继续推进已有的规划，为城市发展减负。迁都也不会一蹴而就，而将持续一段时间。

促进均衡发展

长期以来，印尼经济呈现“一头沉”的发展格局，区域经济发展极不均衡。面积不到13万平方公里、约为印尼土地总面积6.6%的爪哇岛，聚居着1.5亿多人口，占印尼总人口的54%，并为印尼提供了一半多的国内生产总值。印尼的三大城市雅加达、泗水、万隆也都坐落在爪哇岛上。相比之下，占印尼总面积超过六成的中东部岛屿，包括中部的加里曼丹岛和东部的苏拉威西岛等，对印尼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不足17%。

在2019年8月连任后的首个国情咨文中，佐科总统明确提到，“迁都是为了实现经济发展的均衡与平等”。他在连任竞选中也承诺，要推动爪哇岛以外地区的经济发展，争取在未来5年中能为这些地区吸引至少600亿美元的外国直接投资。在印尼独立74周年前夕，佐科再度表示，首都不只是国家身份的象征，也是国家进步的表现，“要实现经济发展的均衡和公正”。

印尼国家发展规划部部长苏哈尔索表示，加快印尼东部地区的发展将使印尼经济实现更为广泛和均衡的增长。他说，新首都将具有政府核心功能，不仅是印尼国家的象征，也将是新的经济中心。

据报道，在印尼政府宣布新都选址后，当地的地价已开始飙升。东加里曼丹省北佩纳扬巴塞尔县投资与一站式服务办公室负责人阿里穆丁透露，这一决定已经激发了人们对当地的投资热情，承诺投资当地农业、煤炭开采、港口服务以及房地产开发的资金明显增加，已达到2100万美元。

实现未来愿景

迁都将构建印尼未来经济发展新格局。根据规划，新首都位于东加里曼丹省北佩纳扬巴塞尔县和库台卡塔内加拉县境内，地处印尼地理的中心，侧翼则是重要的望加锡海峡海上通道。

苏哈尔索表示，迁都是实现《印尼2045年愿景》的战略举措之一，有助于提升印尼在全球贸易、投资和技术创新中的战略地位。新首都“努山达拉”一词取自于14世纪印尼古代满者伯夷帝国鼎盛时期有“大象将军”之称的政治军事领袖加查·马达的誓言，展示了印尼未来的雄心和抱负。新首都志在高远，将突出“绿色、低碳、智慧、可持续目标”。除政府核心功能外，新首都还将为制药、卫生健康和技术创新提供支持，打造“低碳超级中心”。

根据规划，新首都拟占地56180公顷，规划用地更高达256142公顷，主要由森林转换而来。东加里曼丹省所在的加里曼丹岛经济较为落后，许多森林地带尚未开发，地下矿藏丰富，包括石油、天然气、煤、铜、金等，当地胡椒产量居世界首位。

佐科总统承诺，新首都将是一个“零排放天堂”。他说，这里不仅交通四通八达，人们还可以四处随意散步和骑自行车，“因为这儿是零排放”。他同时表示，新首都也将是一个“新的吸引全球人才的智慧大都市和创新中心”。

印尼财政部表示，迁都计划将分阶段实施，2022年至2024年为准备阶段，2025年至2045年为逐渐展开的实施阶段，政府规划投资约320亿美元。

前景仍需观察

可以预见，如果迁都顺利推进，这无疑将成为佐科总统最大的政治遗产。但是，印尼围绕迁都的争论远没有平息，前景仍需密切关注。

庞大的新首都建设对当地原住民的冲击和对原始生态系统的破坏备受关注。印尼群岛原住民联盟称，至少有20000名原住民将成为受害者。批评者称，雅加达面临的问题无疑是紧迫的，但不应该采取简单的“逃避”做法，在一张白纸上重新规划虽然很有诱惑力，但现实可能很不一样。

有分析认为，不排除这一计划遭受如同佐科政府标志性改革政策《创造就业法》一样的命运。2021年11月，印尼宪法法院判定该法“不合宪”，并要求政府在2年内做出修改，否则将裁定永久废除。

同时，迁都计划的执行前景仍然存在不确定性。从目前来看，佐科政府不可能在其任内完成整个迁都计划。佐科总统也表示，迁都将持续20年。这意味着，迁都计划将主要由佐科总统的继任者们来完成。同时，新首都建设的投资模式很可能会影响迁都效率。根据规划，印尼政府的投入只占19%，其他近八成都要靠社会融资，或者吸引外国投资，这使新都建设更容易受到经济形势特别是波动不定的国际经济形势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