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下半年，刘学州的养家舅妈柴俊燕在医院、法院、直播间三地来回奔忙。

两年前，她曾是公司的销售冠军，家境虽不算富裕，但亲人和睦也算幸福。刘学州寻亲成功时，她也曾察觉孩子和养家似乎有了一层隔阂。

柴俊燕没有想到，刘学州的离世那么突然。2022年1月24日凌晨，15岁的刘学州在网暴中走向自杀，网暴的声音却没有停止，矛头转向了为他发声的舅妈。2个月后，柴俊燕患上抑郁症后失去工作。

同年10月23日，柴俊燕爱人因工坠楼，家庭的重担转到了她的身上。一年后，35岁的柴俊燕尝试直播带货，观看数据虽没有同平台江歌妈妈的好，但她还想再试试，“对网暴者的起诉不会放弃，我也不会放弃努力生活。”

初试直播：被封、被警告

顶端新闻：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尝试直播带货的?

柴俊燕：今年3月，我开始在平台挂上商品橱窗。今年下半年开始，我自己先尝试了聊天直播，橱窗的商品让大家有需要的自己购买。之后有个国货品牌邀请，10月11日，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直播带货。

顶端新闻：直播的过程顺利吗?

柴俊燕：其实我以前很少接触这种形式，自己在家刚开始直播的时候也特别不熟练，上架、下架、补库存我都是现学的，还经常搞错。直播间的朋友问姐姐能不能介绍一下商品，我都想不到什么词去形容。

我记得第一次正式介绍商品时，总是不小心说出“违禁词”，直播间老是弹出警告，这样我就更紧张了。也有观众会截取我说的不适当的形容词举报给官方。那段时间封号是常有的事，经常是刚开始直播介绍几个产品，直播间就封了，一下子就封三天，又着急又懊恼。

顶端新闻：什么时候有直播带货这个想法的?

柴俊燕：州州离世后，网暴者仍然没有停止对他的攻击，甚至很多人转战到我的评论区攻击我们养家。起初设立账号，是希望和关心州州的爱心人士同步案件的进展，也尝试直播向大家解释案情。

后来爱人出了事故，家里经济困难了，我想着挂个商品橱窗让大家自选，一件商品也能赚几毛钱。平时直播的时候，网友会询问商品的详情，想购买了支持我，我就学着慢慢就开始带货。

今年9月左右国货的直播比较火，有个品牌了解了我的情况，想帮助我，我没有带货的团队，品牌能提供，我才有信心能试试。

被网暴后抑郁，“要为州州做最后一件事”

顶端新闻：在直播之前，你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柴俊燕：州州离世那年，我也失去了工作。爱人没出事故前，我就待业在家照顾家里人。后来我的婆婆、爱人陆续生病，小孩子也在上学，州州的案子也需要我去跟进，在处理完这些事情的间隙我才能挤时间直播。

顶端新闻：失去工作是因为被网暴吗?

柴俊燕：州州是2022年1月24日离开的，他是我们养大的，他在遗书里写了“希望参与网暴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想替孩子讨回公道，这是我能为州州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网上的声音特别杂乱，我以前还劝州州不要去看。为孩子发声，准备起诉网暴者后，网暴的箭头对准了我，我才知道杀伤力有多可怕。

被连篇的私信谩骂，被过度解读为利用州州的流量，我不停地解释，但网暴却更加严重。我没办法不在意，去年和其他人连麦时，我崩溃大哭，失眠、焦虑让我很痛苦，去年3月我被确诊中度抑郁，整月没有业绩，也失去了工作。

顶端新闻：抑郁的那段时间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转换心情的?

柴俊燕：想得最多的还是州州，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总觉得没人理解自己。也是那时候我开始发现，州州当时承担了多大的舆论压力，但若选择离去，家人还是会沉浸在痛苦中。

2022年10月23日，我爱人拆装空调的时候意外摔伤了，从6楼摔下，还好抢救及时，也是这件事让我发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家里还需要我撑住。

仍在与网暴者“斗争”

顶端新闻：9月25日开庭的刘学州被网暴致死案进展如何?

柴俊燕：我们希望州州得到赔礼道歉，有被告表达了和解意愿，但我们还没有收到法院的判决结果，我相信会有一个公正的裁决。

顶端新闻：选择起诉网暴者这一年多以来，心情有什么转变?

柴俊燕：说实话，州州离世以前，我几乎没有接触了解过诉讼过程。起初，我甚至不懂，为什么起诉前我还需要证明我是州州的舅妈，明明从小孩子就在我家养。

后来开始走程序后，法律文件的条条框框，也让我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农村中年人觉得很难理解。还好州州有一些支持者和志愿者，律师也帮助我很多。

顶端新闻：我关注到你10月11日带货后就没有再直播了，最近的生活重心是什么?

柴俊燕：最近我和家人在北京，我爱人腿部的手术顺利完成了，忙着照顾他。在医院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6点忙到晚上11点。

其实州州离世以后，有一些网暴者看到我一直在为孩子发声、维权，把矛头转向我，长期的侮辱、谩骂，甚至是造谣，我也一直在留存相关证据，并且已经报警提交了，对于这些行为我也会选择用法律维护我的权利。

“不会放弃努力生活”

顶端新闻：直播时还有网暴的言论出现吗?怎么消化?

柴俊燕：有的，10月11日直播当天就有，平时发布视频分享近况，也会有人刻意带节奏。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留言每天鼓励我、支持我，关心我的生活和健康，知道我婆婆、爱人住院，还和我分享他们的经验，希望能向我提供帮助。

11号直播那天，虽然观看人数不算特别多，但很多下单的都是一直支持我的好心人。我能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迈出这一步，力量就来自于他们。

顶端新闻：跟你同时期开始直播带货的江歌妈妈也备受关注，同为替家人维权的两位女性，你觉得这是新生活的一种尝试吗?

柴俊燕：江歌妈妈直播我也关注到了。在我直播带货之前，其实就有很多爱心人士希望能捐款帮助我维权，但与此同时更有网暴者以此为网暴由头，攻击我利用离去的孩子圈钱，我不希望背上这种指责。

但家人陆续生病，外债越来越多，我希望通过自己赚钱，在平台上挂链接、直播是一种尝试。家里事情安顿好后，我还会再尝试直播，我希望能让喜欢州州的爱心人士，支持我的朋友们看到，我没有被网暴打败，也不会放弃努力生活。

顶端新闻记者 杨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