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藏巧于拙

不久前，重庆城市科技学院为打造美丽校园建设，计划将校园内的石墩、停车位、消防栓“美颜”一番。但谁来设计、谁来画？负责这个项目的后勤保卫处长胡兵犯了难。

原本想找学校艺术与传媒学院的老师和同学帮忙，但看着学院满满的课表，胡兵始终没好意思张开口；想到在外面请人，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胡兵一筹莫展。

“哎呀，胡处长，你莫愁了，我们队伍里就有现成的人才。”保卫科的同事们簇拥着戴廷长，将他推了出来。

“老戴，你还会画画？”事关校园景观，胡兵不敢马虎，看着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疑惑地问道。

“会呐。”画画这事儿，戴廷长可是当仁不让，他笑着从包里掏出一枚惟妙惟肖用竹子雕的小龙虾，“这是我雕的，我做雕刻30多年，胡处长你要不信，我给你打个线稿看看。”说罢，戴廷长随手抽来一张报纸，打起了草稿，不一会，一幅美化消防栓的设计稿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老戴，深藏不露哦！你有这手艺，来当保安得不得屈才了？”胡兵一边细细看着手稿，一边疑惑地向戴廷长发问。

戴廷长笑着挠挠头说：“不屈才，这里离我家近，而且我也喜欢和学生打交道。”

经过胡兵的推荐，戴廷长揽下了美化校园的工作。一连数天，戴廷长带着保卫科的同事们将学校停车位、消防栓、石墩等绘制成一个个可爱的卡通形象。

每天下班后，戴廷长放下画笔，便骑上了小电驴赶往自己的工作室。蜿蜒的道路两旁，密集的竹林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两分钟不到的车程，喧嚣已隔绝在外。

一到工作室，戴廷长换下了保安服，拿起了刻刀，在竹子上雕刻起来。画笔、刻刀，都是承载想象力的工具；石墩子、竹子，都是他心爱的“画布”。

戴廷长同胡兵所说的话并不假，但他的话也只说了一半。他之所以来重庆城市科技学院当保安，是想在学校里找一位传人。

三十多年的竹雕技艺，戴廷长不想就这么没了。

02         
钝学累功

由于家境清寒，戴廷长十五岁时便辍学打工，跟着村里的老木工学习木工糊口。

戴廷长喜爱美术。一次，老木工带着戴廷长来到一家工艺美术厂做木工活，一进厂，戴廷长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雕刻室中，光线透过窗户，洒落在细腻的雕刻作品上。工匠们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握着锋利的雕刻刀，神情专注而坚定。雕刻刀在木料上轻轻划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随着刀锋游走，一个生动的形象逐渐从木料中浮现出来。

戴廷长立刻找到厂长，希望能留下来工作。厂长看着少年执着的眼神，同意他留下当学徒。

由于工厂里工期紧张，并没有人愿意腾出手教戴廷长。没有人教，戴廷长便自己学。

不少雕刻师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活”，为了防止偷师，在雕刻时会刻意隐藏。为了学习真本领，说好话、打杂，戴廷长啥都愿意做，常常在雕刻师旁边一站几个钟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悄悄练习。和木工的斧锯不同，雕刻刀讲究巧劲和细功夫，那个时候，戴廷长的手上密密麻麻全是划伤的口子。

戴廷长逐渐琢磨出门道，雕刻并不是简单地用刀在材料上刻画，而是需要对材料有自己的理解和掌握。于是，他开始研究各种材料的特性和处理方法，不断尝试新的技巧和方法。因为好学和谦逊，不少雕刻师也对这位学徒敞开了心扉，传授了不少“真功夫”。

戴廷长在工艺美术厂一待，便是十多年。

03         
沧桑尘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美术厂订单越来越少，逐渐走向了没落。

不少雕刻师在厂子倒闭后，自己开店，走向了发家致富的道路，周遭人也劝说戴廷长：“你手艺这么好，也盘个店吧。”

经过前期调研，戴廷长发现，当时的丰都吸引了大量外来游客。外国友人对中国传统雕刻十分青睐。

拿着这些年积攒下的一万块，戴廷长心一横，在丰都盘下了一间店面，专门售卖他自己制作的根雕、木雕、竹雕等艺术品。和过去不同，戴廷长开始自由创作，在这期间，他阅读了大量民间传说，并创作加工成作品。

蟠桃寿星、百子千孙图……戴廷长的雕刻作品样式不落俗套，雕工精湛，生意那叫一个红火。三个月不到，开店的钱就回了本。既能雕自己喜欢的东西，收入又高，戴廷长十分高兴。

好景不长，在开店不到半年的时候，戴廷长时常感到腹痛，去医院一看，原来是十二指肠溃疡。为了治病，戴廷长要坐一天的车来主城就医，常常闭店歇业，一来二去生意也走了下坡，他索性将店面盘了出去，安心养病。

看着自己积年累月的雕刻艺术品，同店铺一同转让，戴廷长的心里不是滋味。“就像把娃儿送人一样难受。”

经过两年多的治疗，戴廷长的身体逐渐好转。回想起当时转店的场景，彻底消磨了他创业的激情。

接下来做什么？回到永川老家的戴廷长，望着屋后成片的竹林，陷入了沉思……

04        
寻觅传人

戴廷长的老家在永川，茶山竹海最不缺的便是竹子，戴廷长也最喜欢用竹子雕刻。“我喜欢竹子，竹子有韧劲。大风吹过，弯到极限，低到最低，但是，从不折断。”戴廷长说道。

一次偶然的机会，戴廷长结识了重庆文理学院的一位老师，这位老师自己开了一家美术公司，看到戴廷长的手艺后，向他抛出橄榄枝。

“戴师傅，你这么好的手艺，就不想传下去吗？”老师的一句话，点醒了戴廷长，随即入职。入职后不久，重庆文理学院便开设了关于传承手工艺的课程，在老师的推荐下，戴廷长也成为了重庆文理学院的外聘教师。

第一次走上三尺讲台，戴廷长本能感到紧张。“我真的能给大学生教课？”但看着学生们对面前工具和竹子兴奋的眼神，戴廷长握紧了手中刻刀，侃侃而谈。一堂课下来，戴廷长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对传统技艺十分感兴趣，且脑子反应快，手也灵活，比他当年强多了。

“如果有学生传承我这门手艺就好了。”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戴廷长心头。但重庆文理学院开设的课程有限，戴廷长每次接触到的学生都不同，他迟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随着公司业务体量增大，常常需要天南地北地跑，年纪越来越大的戴廷长，开始想念老家房子背后那一片竹海。

“回老家，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戴廷长一直惦念着，在他看来，年轻大学生脑子快，渠道多，是能将技艺传承下去的最好人选。正逢老家附近的重庆城市科技学院招保安，戴廷长心一横，便辞去了工作，入职了重庆城市科技学院。

这些年，他一直在学校里寻觅对传统技艺感兴趣的学生，问出那句：“同学，你想学竹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