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东清远市英德市大站镇，有一个“年年被淹的村子”——东岸咀村，它坐落于滃江和北江汇合处西岸和东岸，受地理位置和低洼地势影响，英德一遇洪水，村子就大概率被淹。

东岸咀今年的洪水来得格外早。4月7日，珠江流域北江发生2024年第1号洪水，当日上午10时，洪峰过境英德市区，而受前期的强降水影响，清明假期间，东岸咀村便已有部分地区被淹。

8日下午1时许，东岸咀村口附近的水已经退了，村民正趁淤泥未干，用水枪冲刷墙面和地板，再用铲子和扫把将积水扫出屋子。沿主干道前行，地势越来越低，路面上开始出现淤泥和积水。再到村子深处，未退的洪水仍有约半层楼深，需要划独木舟出行——在应对洪水经验丰富的东岸咀村，几乎人人会水，家家有船。有经验的村民猜测，洪水可能要到8日晚或9日早才能退完。

“年年都淹，习惯了”

4月7日，珠江流域北江发生2024年第1号洪水。据水利部消息，本次洪水是我国今年主要江河首次发生编号洪水，也是全国1998年有编号洪水统计以来最早的洪水。

7日10时，北江洪峰过境清远英德市区，之后陆续于当晚穿过北江干流飞来峡和清远主城区，8日凌晨1时在石角站出现8.61米洪峰水位。

洪峰过境后的8日下午，英德不时飘雨，地面始终是湿润的，但主城区各处均未见积水。“清明假期下得大，这两天雨小了。城里都没积水，不影响生活。”一名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当被问到哪里出现了水浸，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两个地名，“江南村和东岸咀——几乎年年都被淹。”

英德市大站镇江南村和东岸咀村，分别位于滃江和北江汇合处西岸和东岸。受地理位置和低洼地势影响，英德一遇洪水，这两个村子就大概率受淹。东岸咀村民形容说，“年年都淹，习惯了。”

前往东岸咀村的指示牌上绑着一艘小艇，旁边还歪倒着一块“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的警示牌。据了解，全村有51户193人，多数村民外出务工，少数村民在家务农务渔。

首次见到清明洪水

受四月初强降水影响，今年北江的水是4月5日就开始涨的。在复盘这场洪水时，几乎每个受访的东岸咀村民都对记者表示，“没想到今年的水来得这么早。”

住在东岸咀村低洼地段的沈姨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她和丈夫在村里有一间小小的红砖平房，用来养鸡和狗。清明时节他们外出祭祖，回来就发现水漫上岸了。两口子已在村里住了30多年，惯见龙舟水，却几乎从没见过清明洪。

所幸两人应对洪水经验丰富，连忙将桌椅等堆高，又将一些重要杂物摆到用木板隔出的小阁楼上。小屋有一处没封的窗朝向江面，夫妻俩用一块大木板将其挡住，避免洪水退去时将屋内物品冲走。做完这些，又将鸡和狗装笼拖走，他们才放心地撤离到城里儿子家住宿。

陈叔（化姓）住在村里的高处，家里是7日上午开始进水的。因年年遇洪，他家的一楼只做客厅用。6日收到洪水预警后，他就将家具等转移至二楼，又把家里的车子停到村边的乡道高地上，之后一家人待在二楼，等待洪水的“光临”。提到饮食日用问题，陈叔表示，“发洪的时候停电不停水，我们家也习惯每次发大水之前储备一些食物，所以不愁做饭。”

还有部分村民提前转移至村外居住。东岸咀村村委会主任莫先生介绍，每次洪水前，他都会接到镇上的汛情通知，并告知水文部门预计的洪水水位，他将通知转发到村民群中，提醒村民做好准备。对于村里的老人小孩，乡镇、居委方面会安排工作人员进村，一对一（多）地协助撤离，这次也不例外。“大部分村民都暂时转移到镇上亲朋好友的家里住了。”莫先生说，“留守在村里的，我们也会通过微信保持沟通，随时确认他们的安全情况。”

人人会水，家家有船

4月8日下午1时许，东岸咀村口附近的水已经退了，村民正趁淤泥未干，用水枪冲刷墙面和地板，再用铲子和扫把将积水扫出屋子。陈叔的房子淹了一米左右，屋内已经清扫完毕，但深色的水痕仍印在墙面上。“我们这边上午10点左右水就开始退了，刚退不久。”陈叔说。

沿主干道前行，地势越来越低，路面上开始出现淤泥和积水。下午2时许，记者到达沈姨家的鸡屋时，周围仍布满泥泞。事实上，中午水一退，他们就开始搞卫生了，但不久洪水突然复涨，只好从头再来。

再到村子深处，未退的洪水仍有约半层楼深。这里的乡道边拴了不少独木舟，有村民撑船进出。村里一名船夫告诉记者，“东岸咀村是水上人家，基本上人人都会游泳，家家都有独木舟。我们会提前在房子外面架好梯子，绑上船，如果一楼淹了，就从楼上爬梯子到外面，通过独木舟出行。”

村民上官从四川嫁到东岸咀村已经十来年了，已习惯了坐独木舟在洪水里穿行。她家在村子西北部的低洼处，是一栋三层自建房。从主干道到她家的距离不远，划船却花了近10分钟才到达。一路上随处可见被淹至“咽喉”的果树、一楼大半没入水中的民房，以及躲在树丛上的家禽。“1、2、3……10！”上官数过自家养的鸭子没少，放心地笑起来。

上官介绍，东岸咀村几乎年年发洪水时都会被淹，一年甚至不止淹一回，他们已习惯了，麻烦的是灾后的清扫工作——洪水中的淤泥往往会留在家里，必须趁它们还没凝固，就用水冲洗；如果水漫上二楼殃及家具，要将它们和淤泥分离，便是更大工程。

“这次的水退得慢。昨天（7日）洪峰过境，按理来说过个夜今早水就能退掉了，但现在看来，可能要到明天才能退完。”上官的丈夫说。听到这话，上官喃喃道，“希望不要拖到今天深夜才退完……”

安置工程进入验收阶段

既然东岸咀村年年被淹，为什么村民们不搬到其他地方居住？事实上，早在2014年10月，南方农村报发布的《广东两村庄因灾出名：被水淹了20年，搬迁喊了15年未果》报道中，就已提及这个问题。

报道显示，1999年底，当时的英德市东区工程指挥部、大站镇政府与村民达成搬迁解决方案，搬迁占用土地和房屋设计已就绪，2002年初，当地就新村建设颁发了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当一切按既定计划进展时，该村搬迁工作因故陷入僵局。此后，2006年当地领导作出批示，无果；2008年经领导批示，新村重新选址，但因地址偏僻导致村民有不同意见而再度搁浅。

时间来到2024年，4月7日记者经过东岸咀村北面道路时看到，地图软件上标记为“东岸咀村民小组安置房”的地点，已经建起两栋高楼，但工地大门紧闭，并未对外开放。记者在招标平台查询到，2018年至2023年，当地政府曾多次为英德市大站新区安置区—东岸咀村民小组安置区（以下简称“东岸咀村民安置区”）土方工程项目进行设计、施工总承包等招标。2023年8月，英德市人民政府门户网站上发布的一份公告显示，东岸咀村民小组安置区工程已进入验收阶段。

东岸咀村一名村民向记者回忆，她年轻时离乡打工，2014年回到村里时，安置房就已在建设。他们也在盼望着，能尽快摆脱年年被淹的烦恼。

4月8日下午4时许，记者离开东岸咀村时，村口附近码头沉积的洪水已消退许多。受洪水影响，有货船已在此滞留数日，待洪水退尽，延期的货运或可尽快恢复。

现在，他们的愿望或许很快就能实现。“我们也了解他们的盼望，”大站镇人大主席肖建雄向记者介绍，目前安置房已经建好了，正在验收，目标是今年年底前全面完成装修。“其实现在留在村里住的人不多了，很多已经搬出去在外面买了房子，留下来的不少是在这里有田地，搞生产的。”

4月8日，根据广东省气象水文部门监测预报，本轮强降雨过程已基本结束，全省江河水情平稳。根据《广东省防汛防旱防风防冻应急预案》和该省防总有关规定，广东省防汛防旱防风总指挥部决定于当日18时结束防汛Ⅳ级应急响应。

极目新闻记者 杨锦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