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筒子骨”吸骨髓、用骨头做发簪手镯,6000余年前的重庆人就已将动物骨骼“物尽其用”
2024-04-15 06:16:11 来源: 新重庆-重庆日报 听新闻
熬锅筒子骨,啃完骨头再吸骨髓,这是不少人喜欢的一道炖菜。可是你知道吗?早在6000余年前,生活在巫山大水田遗址的新石器时代的人们,也爱这道菜。
近日,《巫山大水田遗址动物骨骼微痕分析与利用方式研究》在学术期刊《第四纪研究》上正式发表,揭开了巫山大水田遗址内生活的古人类对骨骼的利用。
“物尽其用”,4月14日,论文撰写者、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文博馆员李凤接受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独家专访时,用这个词形容大水田遗址古人对于动物资源的开发利用。
李凤说,大水田遗址的古人不仅用动物骨骼制作各种各样生活用品和首饰,还“敲骨吸髓”,食用骨油为自己补充营养。
50余万件出土动物残骨见证古人生活智慧
回想起自己研究的这批动物骨骼出土的过程,虽已经过去十年时光,但李凤至今记忆犹新。
2014年3月至9月,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原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和巫山县文物管理所联合对大水田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发掘面积共计1300平方米,出土了大量大溪文化时期的墓葬及灰坑。
在考古发掘过程中,考古工作者们采用拣选、筛选和水洗浮选的方法对遗址的动物骨骼进行了采集,获取了数量可观的大溪文化时期的动物遗存。
数量可观,那究竟有多少?
仅是鉴别出种类的骨骼碎片,就515165件,分别属于20科38种动物种类,包括鱼类、哺乳动物、鸟类以及爬行动物。
正是基于如此庞大数量的骨骼碎片作为研究对象,才让考古专家们在十年的时光里,一点点地还原出了大水田遗址古人的生活场景——
遗址内鱼类骨骼的数量占绝对优势,达到总数的96%,其他类的骨骼仅占骨骼总数的4%,而这类骨骼主要为野生动物类骨骼,其次为家养动物骨骼,说明该区域在新石器时代经济模式仍是以渔猎经济为主,家畜驯养并不发达。
而这仅仅是开端,随着考古专家们对这些出土骨骼碎片进行深入研究,更多的信息穿过数千年时光,跃入了他们的眼帘。
李凤说,在室内整理归纳时,他们发现这些骨骼破碎很严重,显示古人对骨骼的开发利用程度较高,这为研究古人对肉食资源的开发利用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
同时,通过对骨骼表面的痕迹进行观察分析,尤其是对人工改造痕迹的分析,为研究古人的肉食资源利用、改造加工能力、工具使用情况等提供了重要材料。
残骨长度不超20厘米,方便“煲”锅骨头汤
在室内研究过程中,李凤将所有的骨骼进行了尺寸统计,发现无一例外所有骨骼的尺寸均没有超过20厘米。并且除了体型较小的哺乳动物外,绝大多数的动物骨骼均为残片,几乎没有完整的骨骼部位。
而从以上这些骨骼的断裂痕迹特征来看,遗址内的骨骼加工方式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巫山大水田遗址的古人已经开始根据骨骼的大小以及部位特征采用不同的加工方式。
如对鹿科这类管状骨较长的中型哺乳动物,古人往往采用单向砍砸的方式截断骨干;而对管状骨的关节部位则采用对向砍砸的方式使骨干与关节分离;对动物角柄、大型哺乳动物管状骨较粗壮的部位则采用环绕型砍砸的方式。
李凤说,针对动物的体型特征、不同部位采用不同的截断技术,充分反映了古人的高超智慧。
当时的人们为什么要对这些骨骼进行截断加工呢?
专家们将眼光从骨头上挪开,看向了遗址中出土的各种各样生活器皿。
经过筛选后,遗址中出土的器皿种类被一一记录在案,它们包括鼎、釜、罐、碗、盘、簋、豆、钵、盆等。专家们结合陶器的尺寸以及骨骼的破碎程度进行综合分析,发现大溪文化时期的古人不仅熟练地掌握了制陶技术,且具备高超的骨骼肢解破碎技艺;遗址内的居民或许已利用陶器对骨骼进行水煮加工获取更多的骨油。
古人获取骨油用来干什么?答案是:补充营养。
绝大部分的动物油脂来源于肌肉间和皮下附着的脂肪,这在剔肉时便可获得。针对下颌骨和绝大多数骨管的骨腔内含有的骨髓和骨油,古人利用“敲骨取髓”的方式来获取。
此外,还有一部分的骨油分布于骨骼的骨骺以及松质骨中,这些部位的骨油则被古人放入水中加热煮沸而获得。
肉食资源固然能为当时的人们提供基础的生活物资,保障生存策略,但对于营养的开发还稍有欠缺,敲骨取髓、提取骨油不仅能保障基础能量,也为人体提供更多营养。
李凤说,经过研究,他们发现,古人对动物资源的消费策略不仅体现在肉食资源的索取上,而且还体现在利用动物骨骼的天然优势进行最大限度的开发利用上。
“因材作器”哺乳动物骨骼被用来做武器打首饰
除了“敲骨取髓”为自己的身体补充营养外,巫山大水田遗址的古人还有针对性地选取部分动物的骨骼,加工成包括骨锥、骨簪、骨矛、骨镯各种各样的工具和首饰。
李凤说,相较于重庆其他地方的大溪文化遗址,巫山大水田遗址的古人,明显更擅长“物尽其用”“因材作器”。
根据遗址内出土的骨器尺寸大小和外观形态特征,专家们推测,制作骨器的骨料来源——主要以大型哺乳动物骨骼为主,其中尤以鹿科、水牛等动物的管状骨、掌跖骨较常见。
李凤说,这些部位的骨骼骨管平直,骨密质分布均匀,在加工的过程中不易破碎或断裂,是理想的骨器制作材料。
同时遗址内的碎骨保存了大量的管状骨和掌跖骨两端关节、骨管留下的骨料残片,这应是制作骨器时所残留的碎片。
那么当时的人们究竟用这些骨头做了些什么呢?
体型较大的哺乳动物掌跖骨部位被做成了骨锥,大型哺乳动物骨管壁直且厚的长骨部位被做成了骨簪,水牛的肱骨或股骨部位被做成了骨矛,水牛的肱骨、股骨近端部位被打磨成了骨镯,中型哺乳动物的管状骨则被打磨制作成为骨璧。
同时,专家们发现,大水田遗址的古人在骨器制作上,已经有了包括选料、截料、改料、磨制成器等在内的一套完整的工艺流程。
李凤说,研究结果不仅体现出古人具备对工具使用加工具有高超的技艺,同时也说明古人初步掌握了动物的身体构造,能较为精准地对其进行解剖和肢解,这是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经验的结果,反映出了古人的高超智慧。
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 李晟
责任编辑:陈发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