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旗袍》《向延安》《麻雀》《捕风者》《惊蛰》《唐山海》，到《醒来》《苏州河》《大世界》，在岁月的流转中，海飞的笔下生长出一个由战火年代、系列人物和城市及江南地域构建而成的“海飞谍战世界”。他的最新长篇小说《大世界》首发于《江南》2024年第二期，近日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携新作《大世界》与各地读者交流期间，海飞告诉记者，5月27日，上海解放75周年纪念日之际，以他的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话剧《向延安》将在东方艺术中心迎来首演。他创作于2011年的《向延安》曾获人民文学奖长篇小说双年奖，今年春天他完成了《向延安》的话剧剧本。该剧故事发生在1937年淞沪会战后的上海。向家三少爷“向金喜”经历了一系列亲情、友情、爱情的变故，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一步步走向了危机四伏的潜伏，最终成为一名坚定的革命者。“一部成功的剧，留在观众脑海中的不是刺激的情节，而是一个个人物的形象。让观众在‘剧终’后，仍然沉默一会儿再鼓掌的作品一定是个好作品。”海飞希望以这样的好作品，向上海这座伟大的城市致敬。

海飞如何长年驾驭小说和剧本的“双线写作”，如何保持一个作家的创造力？在资讯丰富、文艺作品多平台传播的融媒体时代，海飞认为，阅读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充实自我的方式，通过阅读，唤起我们的诚恳与专注，专注于当下的生活，扩大自己的阅读面，阅读文学、历史著作，阅读现实生活，相遇让人心动的细节，让内心生长出新鲜的情感和故事。

塑造生动人物群像成为新作特色

多年来海飞潜心创作不断扩展谍战系列，在对谍战题材驾轻就熟的同时，也面临着如何自我更新的挑战，不重复自己，成为他持续小说创作时的必答题。《大世界》是一部大群戏，众人都在小说中成了自己的主角，塑造生动的人物群像成为这部长篇的特色。在我们的人生之旅中，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在《大世界》中，海飞让人物的故事平分秋色，各有精彩，传神的人物塑造成为他“自我更新”的重要收获。

1944年的春天，主人公朱三接受了上级命令，从上海来到宁波，从大世界的魔术师朱三，转换成日本宪兵队的缉私队长“陈昆”，成为地下党东海行动小组的负责人，被安插在日本宪兵队，为新四军四明山根据地获取有价值的情报。长达九年的潜伏中，他经历了与敌伪之间危机四伏的情报暗战，战友的牺牲，父亲、妻子和孩子的相继离世，他在如履薄冰中锤炼着信仰和忠诚，在日常生活中考验着智慧和勇气。

“我写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九年。这个朴素的会变戏法的男人的背影，深藏着忧伤而动人的往事。小说塑造的朱三，不仅是谍战中的朱三，更是在人间经历世事的朱三，一个十分理解生命的本质是孤独的朱三。这部小说的行文和以往小说不同，有着很多诙谐的轻喜感，读来十分顺眼顺心，而最后以悲情收尾。”海飞表示，主人公从一个凡事想得开，过寻常日子的朱三，渐渐变得目光深邃而坚定，谨言慎行而沉着的革命者。朱三在人生不同阶段的前后反差，更鲜明地呈现出他丰富而柔软的内心，坚韧而执着的信念，使得人物形象充满张力，承载着更多与读者共情的精神质素。

《大世界》的情节脉络是以主人公朱三和唐书影的人生走向串联起来，随着各路人马纷纷登场，如同大树的枝丫上开出不同的花朵。评论家张学昕认为小说对小蜻蜓和潘水的刻画，是海飞贡献给中国当代文学的两个重要女性形象。

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被刻画得很透彻。潘水和小蜻蜓，唐书影和傅灿灿，还有配角吕大鹅和何婉玲。在海飞看来，这些女性的人生各不相同，也可以独立成篇，展开来写就是几个中短篇小说。以潘水为例，她没有嫁给爱情，她的爱情属行空军飞行员李云霄，所以她拒绝所有来相亲的人，她说，“我已经嫁给了天空。”李云霄在对抗日寇的空战中壮烈殉国……带着内心无法愈合的伤痛，她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嫁给裁缝严守家。因为潘水要执行党的任务，严守家疑神疑鬼地以为妻子是有外遇。当光明与黑暗的决战时刻，潘水坚强、决绝地选择为民族慷慨赴死，他将自己剪碎的妻子与李云霄的合影重新粘合，将这张照片与妻子合葬，他自己也走上了革命之路。

回味无穷的对人生的感叹与哲思

海飞日渐纯熟的小说叙事能力是丰饶旺盛的想象力与现实主义写实能力的结合，他以情节发展的逻辑性，文学场域的写实性，人物生活的真实感，不断扩大“谍战”书写的地理版图。小说的故事发生地从上海、重庆，转向宁波、台州、舟山等江南区域。《大世界》展开的故事主要发生地在宁波，以共产党地下组织安插在宁波日本宪兵队的“400小组”为故事原型。

海飞先后用了一年时间完成《大世界》的写作，他在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宁波镇海区完成了收官。他清晰地记得在电脑上“收笔”是凌晨三点，屋外冬雨潇潇，院子里的绿植被灯光照亮。“当时我的头脑十分清醒，感觉到时光在不停流动。我似乎看到小说中的人物，从我面前经过，奢望他们给我一个纯粹的笑容，在心里向潘水、李云霄、小蜻蜓、羊三坝、张文新等人致敬，最需要致敬的无疑是朱三。小说有大量的留白，铺陈的江南意象，让人回味无穷的对人生的感叹与哲思。”

小说中的地名与风物都是真实的，小说中的人物也因此变得格外真实。海飞对自己叙写的故事倍感亲切，“整部长篇犹如几个人的回忆录一般。小说虽然没有人物原型，但是有着故事原型，而选择怎样的人物来加入小说，怎样的故事情节来构成小说，这是全凭自己的虚构。写作过程中，我很享受无数次地学习有关的地理、人文、历史知识。”写完这部小说，海飞对宁波抗战史，有了全新的认识与了解。他孕育着一个“谍战之城”的写作计划。

评论家李云雷评价《大世界》与海飞以往的作品不同，写出了历史、地理、人物、风物之间的融合，小说具有极强的“在地感”。海飞的创作深受先锋小说的影响，在地方志小说的叙事中融入了谍战小说的因素，为谍战小说发现了“新的语法”。

文汇记者 王雪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