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一直很担心你,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2024-05-15 16:16:31 来源: 华龙网 听新闻
华龙网讯 1月16日,重庆永川监狱一监区门前的彩灯欢快地闪着,窗户上也贴上了福字,监舍里传来阵阵笑声,一切都透着过年的欢愉。但监区值班室里,民警宾先鸿却眉头紧皱,他手里拿着服刑人员罗六斤(化名)写给其母亲的信。信上看似随意的寥寥几句话让他高兴不起来……
一封寄给妈妈的信
当天晚上有例行亲情电话,宾先鸿按规定听着每一通电话。罗六斤和母亲的通话引起了他的注意:罗六斤声音低沉,情绪十分压抑,虽然说着正常的问候语,眼睛却有些红。
宾先鸿记得下午的时候罗六斤来过值班室。“我想给我妈寄封信。”说完,他低着头从棉袄夹层里轻轻摸出一封信,有些颤抖地放到窗台上,然后用力抹了抹有些皱巴巴的信封。临走前他转过头又望了一眼信封上的字,有些失落又好像带着一点释然地迅速转过身,消失在人群里。
当所有服刑人员结束亲情电话后,宾先鸿找到了那封贴着一张满是星星的邮票的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罗六斤妈妈的名字,后面的括号还装着她的手机号码。不寻常的括号再次引起了宾先鸿的注意,他迅速打开了信封,之前不安的预感变得真实。
“他或许正准备走上一条不归路。”放下信,宾先鸿赶紧到监区办公室和值班副监区长刘沛林说明情况。“先不要打草惊蛇,让监舍的舍长和巡逻悄悄关注,让指挥中心挂屏管理。”一番思索后,刘沛林做出了决定。
罗六斤的烦恼
次日清晨,一监区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民警们在对罗六斤近期的反常行为进行收集整理分析后,判定他正在预谋“一件大事”。
“立即对罗六斤进行突击检查!”随着指令下达,民警各就其位忙碌开来,有人到罗六斤的监舍开展物品排查、搜身检查;有人对其近期的亲情电话进行复听……
一篇名为“成佛”的异常文章从罗六斤的个人储物箱中被找到,更加肯定了民警的猜想。
在随后的突击审讯里,罗六斤低着头、闭着眼、双手紧握。无论民警如何询问,他都一言不发,民警拿出各种证据,他也依旧沉默。“有啥子就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说吗?”平时对他最为关心的副监区长黄上祥忍不住大吼起来,也正是这句呵斥让罗六斤开了口。
“我怕撒子,我早逗不想活了。”罗六斤突然抬起头,语气很轻、低沉且压抑。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他讲出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爷爷跟着别的女人跑了,父亲又为了维持家庭辍学打工,他是从小听着奶奶对爷爷的埋怨长大的,清贫的环境更是让他对生活充满不满。高中毕业后,他开始了打工生涯,因为没有一技之长,生活并没有多大好转,准备放弃时,一个女人走进他的生活。“她很漂亮很温柔,不在乎我的家庭,我们结婚了,她给我生了3个孩子,我发誓要给她和孩子幸福,但是……”罗六斤抓着略显灰白的头发喃喃地说。
罗六斤没有骗妻子,只是现实让他生出了些无力感;第3个孩子降生后,他觉得自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为了能提早实现对妻儿的承诺,他铤而走险。2013年4月,他携带毒品从云南昆明驶往湖南衡阳时遇公安民警查缉,他借口上厕所逃离,随后被公安机关上网追逃。
罗六斤一路躲藏,最后在贵阳某殡仪馆里安定下来。2019年,罗六斤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后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2022年1月调入重庆永川监狱服刑。入狱后不久,妻子带着3个孩子改嫁,孩子们也改了姓。不久后,他得知父亲患了老年痴呆,母亲也长期生病无人照顾。“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父亲,都是我的错。”他大声嘟囔,双眼通红。
“只要确定妈妈收到我那封信后,我就会自杀。为了确保妈妈能收到,我还在信封上写上了她的电话。”说起自己的生死,罗六斤很平静,他用一个月计划了如何杀死自己,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抖音上的留言
监狱很快针对性建立了自杀危机干预小组,并将罗六斤进行单独防范性关押,心理咨询小组每周对其进行三次心理疏导,黄上祥也隔三差五来找他谈心。只是他拒绝交流,甚至拒绝和家人联系,但民警们谈到家人,他就会红着眼望着天。
3月5日,重庆监狱抖音账号的后台收到一网友留言,问能不能给永川监狱的亲属打个电话。“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上了,我奶奶急得现在路都走不明白了,过年的时候都没给家里打个电话”。负责抖音的民警在问明服刑人员身份后,把相关情况和截图转给了永川监狱。
看着截图,黄上祥觉得找到了打开罗六斤心的钥匙的希望。打印完所有的截图,他再次站在了罗六斤的面前,“你先看下吧。”
就一眼,本是随意望去的目光再也没挪开过。罗六斤拿着纸张的手不停颤抖,眼泪不住滚出。
“你妈妈一直很担心你,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那天,他们谈了很久的话。情绪稳定后,罗六斤终于重新拨出了亲情电话。“对不起,妈妈,最近我闹了点小情绪。”他像小孩子一样给电话那头的妈妈认错,得知母亲病情已经好转、姐姐承诺一直照顾时,罗六斤悬着很久的心终于停了下来。末了,妈妈的一句“儿啊,好好改造,妈还要等你回来”让罗六斤又忍不住抽噎。挂断电话后他再次抱头痛哭。
这之后,罗六斤的眼里又出现了希望。为了鼓励他更好地迈向新生,除日常心理辅导外,监区还多次组织进行团体心理辅导,听着其他服刑人员分享走出心里雾霾的经历,罗六斤改造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如今,他主动向监区申请参加习艺劳动,“我想把我劳动的收入存起来寄给父母。”他表示,想用力所能及的力量尽孝,弥补心中的遗憾。
到这里,罗六斤的救赎已经到一个段落。但监狱民警用日复一日耐心细致的工作,挽救一个又一个失足灵魂、拯救一个又一个破碎家庭的路,还有很长……
责任编辑:肖启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