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信乱象治理 | 围剿“黑产”:一场打击“征信修复”黑色产业链的持久战
临近新年,重庆的街头车水马龙。
李某瞥了一眼窗外,他揉着眼睛打开微信群聊。凝神一看,最新一条就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家伙,在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对李某的“崇拜”之情。
“师傅,你真厉害,随便编一个女儿身患癌症的理由,就把平安普惠融资担保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以下简称平安普惠)的人骗的团团转!”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不屑地扯起嘴角,新人果然没见过世面。投诉,伪造公文,煽动聚众,等这些法子一弄,再怎么厉害的机构在他们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此时的李某还不知道,距离这一切的终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2022新年到来的前两天,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约谈了“代办不良征信申诉及征信修复”的重庆万励合心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与此同时,渝中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将该公司列入经营异常名录。目前,这家企业已经进入注销流程。
金融行业一场旷日持久的治理“黑产”战斗,终于行至水深处。
新型骗局:“征信修复洗白”悄然蔓延
随着我国个人征信记录的完善,越来越多的行业开始启用个人征信记录,我国也在两年前上线了二代征信系统,在找工作、买房、买车、交通出行等多个场景下,个人征信记录已成为重要参考。
正因如此,李某发现了这一“商机”,先后在湖南、重庆等地成立了湖南昌怀信用服务有限公司、重庆万励合心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主营业务范围包括征信咨询服务、代办不良征信申诉及征信修复。同时,在百度、抖音、西瓜视频上,这两家公司分别注册“昌怀信用”“万励合心”进行大量宣传,打着“征信修复”的口号,为他人“洗白”不良信用记录。
2021年12月下旬,华龙网信用频道以名下信用卡有6次逾期记录为名,拨打了这家公司负责人李某的电话。还没听完情况介绍,他就给出了报价:“这种属于不连续的逾期记录,单条1500元,你有6条记录,我们最低收费9千。如果是连续逾期记录,修复就便宜一点。”
随后,李某向华龙网信用频道提供了一个简单的excel表格。他表示,只要在他发的表格上,填上身份证号码、信用卡账号,再发去一份征信逾期报告就可以了,付费方式是先付定金,“修复”成功后再支付尾款。李某还表示,如果是企业贷款逾期,尤其是那些账户被冻结的企业客户,征信修复操作起来就更贵了。
征信修复,多久可以操作成功?面对记者的提问,李某宣称,大概是需要25到60个工作日,“像你这种五六条的操作起来也比较简单。因为银行会判定逾期的性质,如果是连续逾期,就说自己有一些事情,跟银行打交道有个申诉点,就好操作一点。”
同时,李某还承诺,若信息修复不成功,则不收取该条信息的修复费用。
黑产“联盟”:“修复征信”渐成产业链
“失信人也是需要被包容的”“我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个人征信报告修复价格,一条1000元至2000元,如果修复不成功,可以退款。”
……
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为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保护更多投资者的权益,不少银行推出一系列延期还款、甚至减免利息的优惠措施。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系列旨在帮助困难客户度过难关的举措,却让“征信修复”黑色产业钻了空子。
华龙网信用频道调查发现,类似昌怀信用、万励合心这样的公司在市面上层出不穷。在百度上搜索“征信修复专业机构”,可以得到近600万个搜索结果,除了小部分来源于官方平台及媒体关于“征信修复”的辟谣信息之外,各种打着“征信修复”名头的咨询信息比比皆是。
在国内知名互联网问答社区“知乎”上,关于“征信修复”的问题琳琅满目。如何选择靠谱的征信修复机构、征信是否可以修复、征信修复是骗局吗——这三类问答在这里交锋,火热程度让人咋舌。一些“征信修复”黑产利用银行与征信报告主体的信息差,混淆征信异议、信用修复概念,以“征信洗白”“征信修复”为噱头,俨然形成了一条集征信修复培训、加盟代理、个人信息售卖于一体的黑色产业链。
这种地下黑产,使得一些恶意的失信行为有恃无恐,滋生出“征信出问题可以花钱摆平”的侥幸心理,这类情形势必会干扰国家社会信用体系进程。
金融机构:联合反击封禁“征信修复”帐号
虽然“征信修复”黑产猖獗,但因其“举证难、处理难、联系难”,已成为金融整治的一大难点。“征信修复”的乱象主要集中抖音、快手、西瓜等短视频平台以及不正规的第三方机构等。
前文所提到的李某,在担任重庆万励合心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股东期间,长期利用自媒体进行宣传,号称“征信可以修复”混淆视听。在抖音短视频平台上,李某注册用名为“昌怀信用”的抖音号,化身“李老师”教唆债务人逃避债务,对失信人进行所谓“专业的信用修复”指导。
除此之外,李某自己还“以身作则”,以“自己女儿身患癌症”导致逾期还款为由,要求金融机构为其删除失信记录,又以费用不知情不合理等理由投诉金融机构。投诉无果后,李某还教唆他人以“贷款人生意失败”为由,要求金融机构减免服务费、保费,并多次向监管机构投诉,企图达到修改征信记录的目的。
在采访中,平安普惠、马上消费等金融机构表示,类似李某这种所谓的“征信修复”中介并不少见,对此,金融机构首先进行了联合反击,数家金融机构在抖音平台联合举报了“昌怀信用”帐号。而这种打着“信用修复”的名头,对金融公司恶意抹黑,消耗平台审核资源的恶意操作套路,让抖音平台也忍无可忍。随后,该平台开始对“征信修复”的帐号进行永久封禁。
随着“信用修复”黑产蔓延,平安普惠、度小满、马上消费、美团三快小额贷款、京东盛际等金融机构深受其害,从内部流程、客诉策略、用户教育等多个层面入手,打击“征信修复”黑色产业链。
主管部门:联手治理 “征信修复”黑产
实际上,“征信修复”黑产,早已进入监管部门视野。2021年下半年以来,监管机构已采取或拟采取一系列措施打击“征信修复”黑产。
为规范信用修复、治理“征信修复”乱象,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在去年12月初联合华龙网集团开展“规范信用修复 拒绝征信乱象”主题征集活动。
该活动极大地普及了征信知识,扩大了治理“征信修复”乱象行动影响力,在严厉打击“征信修复”黑产的同时让更多市民了解征信相关知识,提高防范意识,引导其运用合法途径维护自身权益,共建信用社会。
同月,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和重庆市市场监管局联合约谈重庆聚银信用管理有限公司、重庆聚银程信用管理有限公司、渝鹏诚(重庆)商务咨询有限公司、重庆万励合心企业咨询有限公司四家机构,就涉嫌“征信修复”等违规经营行为进行了警示教育。
“李某本人就属于逃废债人群,他先后引导他人进行‘信用修复’,同时还教唆他人要求金融机构删除贷款逾期记录和征信代偿记录,其行为已经成了‘信用闹’。”渝中区市场监督管理局信用科负责人表示,他们已经将该企业列为经营异常,企业信用拉入了“黑名单”,在监管部门反复教育下,重庆万励合心企业咨询有限公司已主动申请注销。
华龙网信用频道了解到,除了重庆拉开治理“征信修复”乱象的帷幕,全国范围内的治理行动也开展得如火如荼。山西、陕西、安徽等多个省市联合签署《关于联合打击征信修复乱象的备忘录》,共同打击征信修复乱象,维护征信经营市场秩序。下一步,将加大对“征信修复”黑色产业链的围剿力度,肃清金融行业乱象。
特别提醒:征信领域不存在“修复”
《征信业管理条例》规定:“征信机构应当采取合理措施,保障其提供信息的准确性。”无论是征信机构还是商业银行等信息提供者,都无权随意更改、删除信用报告中正确展示的信用信息。
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征信管理处副处长罗兰兰表示,征信领域不存在“修复”这一说法。凡是声称合法的、商业性的、收费的“征信修复”都是骗人的!
她介绍,信用记录是信息主体社会经济交往的客观记录,是信息使用者(如银行等放贷机构)判断、分析信息主体信用状况的参考因素,但绝非决定性的、一票否决式的准入条件。广大群众要理性认识信用报告上的不良记录,用实际行动维护自身信用记录。利用非常规手段不仅不能清除展示无误的不良信用记录,反而会对个人征信记录产生不良影响。
《征信业管理条例》规定,信息主体认为征信机构采集、保存、提供的信息存在错误、遗漏的,有权向征信机构或者信息提供者提出异议,要求更正。信息主体认为征信机构或者信息提供者、信息使用者侵害其合法权益的,可以向所在地人民银行各分支机构征信管理部门投诉,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
罗兰兰说,征信异议和投诉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改正错误”的纠错机制,并非“失信后”为重塑信用而进行的“信用修复”。征信机构、信息提供者受理异议,人民银行分支机构征信管理部门受理投诉均不收取任何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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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维护良好个人信用记录
1.个人有权每年2次免费获取本人的个人信用报告。建议您及时查询本人的个人信用报告,了解自身信用状况的同时,检查是否存在错误信息等。
2.合理负债,量入为出。根据需求合理安排还款时间,避免出现逾期影响个人征信。
3.审慎为他人提供担保。担保意味着或有负债,会影响银行等放贷机构对您还款能力的评价。
4.不随意点击不明链接,保护好个人信息。
5.向有资质的放贷机构如实填报并及时更新个人信息,确保信息准确。
记者手记>>
个人征信的目的,是让守信者处处受益,让失信者寸步难行。所以,相关的征信制度管理,理当真实反映公民的信用状况。希望能借助本文、本次案例,让更多的人知道“征信不能修复”这个概念,也督促更多的人培养起守信的习惯。这场与黑产之间的战斗,并未结束,行至此处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只有各监管部门联起手来,让治理黑产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从源头阻断黑产滋长空间,才能为构建社会信用体系保驾护航。
(华龙网信用频道 岳思佳 潘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