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一中地理园内，有一颗柿子树——这是立冬以后，师生们才意识到的一件事情。

这棵柿子树长得实在太过平常。长了几十年，仍然没有长出很茁壮的身形。虽然他很高，但是树干并不粗壮，也没有人去修剪成各种可爱讨巧的造型。树干长得歪歪斜斜，不是那种正义凛然、一身正气的造型。它没有梧桐树那样的浓密张扬；也不像小叶榕一样留着细长的胡须；不像书院内的橡胶榕夸张油量的叶子，显示着高贵的气质；也不像广场上的红枫，满脸娇媚的红色。平常，这棵柿子树，就是在校园里浓密茂盛的绿树中，毫不起眼，最平常不过的一棵树。

立冬以后，柿子树突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在北方，无论是农村的檐前屋后，还是城市的街巷院落，柿子树都是非常平常的果树；在南方，柿子树确实非常少见。柿子树吸引人的，首先是它鹅蛋型的叶子渐渐变黄变红了，在南方满眼的绿色中，显示出了层次和鲜艳。更重要的是，原本隐藏在绿叶中青绿的果实，虽然结得很多，但树很高，果实藏在树叶里，平时很难让人注意到。仿佛在一夜之间，柿子都变成了金黄色，累累的硕果一下子凸显出来，展现出了惊人的魅力。

于是树下经常看到这样的景象。三三两两的老师和同学，抬头望着柿子树，指指点点议论者，惊叹着：“哇，这棵树柿子好多。好想吃啊。”还不自觉的抿着嘴唇。想象着那金色的果实，应该很美味吧。

地理园位于学校食堂前面。食堂的阿姨们对这些果实往往特别敏锐。工作之余，她们会围着商量怎么去摘果实。比如说摇一摇树干，但柿子不像成熟的银杏果那么容易掉下来；他们商量着是否找一根长竹竿把柿子敲下来。但这棵树确实长得很高，实在找不出那么长的竹竿；他们又商量是否可以爬上去呢？但那个树长得不成型，而且又细又高，还听说柿子树很脆，容易断。终于中断了这些危险的想法。关于怎么摘柿子，这个茶余饭后宏伟的计划终于还是落空了。

柿子树高大的树冠延伸到了科技楼的四楼，那里是学校实验室和机房所在地。一排明亮的窗户，正对着窗外亮晶晶的果实。上课的时候，老师讲课之余，目光专项窗外，就可以看到，金灿灿的柿子。因为这秋天的难得的胜景，他是否会因此分神一会儿呢？

人们还没有想到如何摘取这诱人的果实，却迎来了鸟雀们的一片欢呼，校园里的麻雀、白头翁、斑鸠、有时还有鸽子纷至沓来。这颗挂着甜美果实的不起眼的树，成了他们欢快的乐园。

有一次在北方某城市进修学习，校园宿舍后面有一排高大的柿子树，上面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柿子。北方的天空十分明艳，瓦蓝的天空下，柿子特别鲜亮；夜晚又很冷，柿子成熟很快；晚上风很大，经常吹下几个柿子。校园内有一片人工池，里面养着几只硕大的白天鹅。每天一早，他们如同上班一样，踱着方步来到树下，去吃昨天晚上掉下来的柿子。他们伸着长长的脖子，欢快的吞咽着美味的果实。他们每天像上班一样的准时，领取属于他们的那一份馈赠。

南方的柿子树似乎结得更加坚实，秋冬季节也很少有大风，所以柿子不会轻易掉下来，鸟雀们也毋须担心地面上人的惊扰。他们用尖利的喙，啄开果皮，里面就是甜美多汁的柿子果肉。吸食着汤汁，抬起头嘴上还带着柿子的果肉或细丝，仰头，把果肉吞到肚子里，然后在明媚或昏暗的天空里，高亢的鸣叫。

成群的鸟雀，吸引了师生们的眼光。上摄影课的老师带着同学们来了，爱好摄影的老师也来了，地理园里架上了三脚架，装上了观鸟镜，长枪短炮对着树顶，他们抓取着柿子树上鸟雀们最灵动的瞬间。这棵柿子树，使地理园成为校园里摄影爱好者们聚集的一个场所。

冬天越来越冷了。摄影者们的兴趣慢慢的消散。就连鸟雀们也表现得没那么热情了。黄桷树和小叶榕也开始掉青色的小果子了，它们有了别的追求。柿子树的叶子已经越来越干，飘飘扬扬的散落在地面上。树上只留下少数几个还算完整的果子，很多果子被鸟雀们啄食，成了风中空洞的果壳。残存的几个柿子在瑟瑟冬风中坚持着最后的尊严。终于支撑不住，掉落在地上，渐成一个个黄色的斑痕——这也就成了秋天最后的怀念了。这场初冬的热闹，最终又同那曾经热闹的荷塘一样，归于了冬日的沉寂。

当最后一个柿子掉落，整颗柿子树就只剩下灰色的树干。它又悄悄地把自己掩藏在树的阴影中。在漫长的冬天里，它将静静的蛰伏，积蓄着能量。到明年春天，又宿命般的发芽，悄悄的变绿，悄悄的孕育绿色的果实，直到立冬时候，轮回到一年中最热闹、最绚烂的季节。

人生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默默的隐藏在时光的长河里，安静地守护着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当成熟的时候，肆意地展现着自己的绚烂，然后又归于平静……

——2021.11.9于重庆一中

图/文 周鹊虹

鸣家简介：周鹊虹，重庆一中副校长，语文教师， 中学高级教师，重庆市市级骨干教师，重庆市百佳人文教师，重庆市教育科研先进个人，重庆市精品选修课程主持人，教育部一师一优课评审专家，全国教学成果奖获得者，主持、主研课题12项，出版著述、发表文章上百万字，有十多年指导学生写作经验，指导学生发表文章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