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绍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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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绍仑:李清照的青涩婉约与爱恨情仇
  2019-04-26

多少年了,心中总有一种念想,念想你荡着秋千的样子,长发与丝裙随风飘飞,念想你倚门而立嗅着青梅的样子;多少年了,心中总有一种幻觉,幻觉到你微醉的仪态,雨中那几株开放的海棠花还安好吗?“海棠依旧”,是否让你睡了一个安稳觉;多少年了,心中总有一种忧虑,忧虑你词中的“人比黄花瘦”,读到此句就仿佛看到你瘦成一株残菊;多少年了,心中总有一种敬仰,敬仰你那首豪放的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你纤弱的身体,却有一颗刚强的心脏,击败了多少虚假孱弱的男人心;你常常在月下读书,你常常在灯下沉思,你常常在花间微笑,你常常在残菊边叹息;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呵,今天就来说说你的诗词和故事。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我国宋代著名的女词人,被历代文人墨客尊称为“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原籍山东章丘,出嫁后跟随第一任丈夫赵明诚在潍坊青州生活了14年,创作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词句。

李清照多才多艺,擅长书、画,通晓金石,是宋代词坛上独树一帜的人物,其文学成就具有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居婉约派之首,对后世影响颇大,被奉为“婉约词宗”,“易安体”提出“词别是一家”,以女性词人特有的细腻纤巧写闺情词而有丈夫气,现从六个方面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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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少年青涩期的李清照写的词充满羞涩婉约浪漫情怀。

李清照前期的词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点绛唇·蹴罢秋千》这两首词,这两首词应该是李清照少女时代的作品,而《点绛唇·蹴罢秋千》则是李清照最“纯”的一首词,不少细节的描写,会勾起人们心底无数青涩的回忆和猜想。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宋 李清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是说,昨夜雨虽然下得稀疏,风却刮得急猛,沉沉的酣睡却不能把残存的酒力全部消尽。问那正在卷帘的侍女:庭园里海棠花现在怎么样了?她说海棠花依然和昨天一样。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这个时节应该是绿叶繁茂,红花凋零了。

这首小词,只有短短六句三十三言,却写得曲折委婉,极有层次。词人因惜花而痛饮,因情知花谢却又抱一丝侥幸心理而“试问”,因不相信“卷帘人”的回答而再次反问,如此层层转折,步步深入,将惜花之情表达得摇曳多姿。

《点绛唇·蹴罢秋千》

宋 李清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设想,假若有台摄象机拉近了李清照生活的那个年代。那年那月那天的早上,少女时代李清照在花园里荡秋千。荡完之后,也懒得揉搓一下自己有点酸痛的小手。漫步在花园里,清晨的露珠显得尤其多,露珠压在花枝上,花枝倒显得有些瘦弱;靓女李清照摇晃秋千过后,香汗淋漓,已经湿透了单薄的罗衣。正在怡然自得之时,忽然,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了花园。想到自己湿湿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不由得脸颊飞起了红晕;顾不得穿上鞋子,逃也似的往回快走,慌乱之间,不争气的金钗也从头上溜了下来。走了一阵,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终于找见一扇可以依靠的门;倚门而立,定了定神,心情平复了许多;回首再望一望那个男人,顺手拿起一枚青梅来闻,以掩饰当时自己尴尬的心情。

女人最美好的时光,是少女时代;少女最美的时候,是情窦初开的年华。这个时候的少女,最敏感,也最羞涩。单单一个直视,都能让她瞬间红晕飞颊;单单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都能让她羞到无处躲藏;单单一个暧昧的动作,都能让她逃之夭夭。这就是所谓的“羞涩”,“羞”乃害羞之意,“涩”乃纯真、青涩之意;只有初识情愫的少女,才会有这种“羞涩”。这种“羞涩”,不掺加任何杂质,最为纯洁,最让人心动,最让人流连忘返。整首词风格明快,节奏轻松,仅用四十一字,就刻画了一个天真纯洁、感情丰富却又矜持的少女形象,可谓妙笔生花。这或许就是李清照青春少女时代曾经亲身经历的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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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新婚李清照的爱充满花样的浪漫情怀和蜜意柔情。

我仅以《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这首词作简略评述,就足可清晰看见,正处于新婚芳龄期的李清照那十分娇情、十分可爱的一面。

《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

宋 李清照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词的上阕中,李清照主要写的是买花和赏花。春日清晨,诗人嘱咐丫鬟从买花担上,买回一朵鲜花,一句“买得一枝春欲放”既交代了鲜花含苞欲放的美妙姿态,也点明了此时春光无限好,突出了词人此时喜悦的心情。

鲜花刚刚被摘下,还带着露水,仿佛是在为自己被采摘下来而哭泣,但是这种哭泣,却不显得忧伤,反而似娇滴滴的正向诗人撒娇。“犹带彤霞晓露痕”,词人言说,这美丽的鲜花就像披着朝霞,在露珠的点缀之下尤为鲜艳美丽,楚楚动人。此阕之中,诗人赏花之情愉悦欢快,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甜蜜与喜悦。

词之下阕中,作者将花别在头发上。自古以来,常以鲜花喻美人,词人原本就对自己的容貌感到自信,再加上新婚,就越发显得明艳动人,但此处,她却觉得与鲜花比起来,自己还不够美丽,怀疑比起自己,新郎更爱鲜花的娇美。于是,好胜心被激起的她,“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将花别在发上,要去让新郎评一评,花与她,谁更美。此句之中,小女人的爱美和娇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首《减字木兰花》,以“花”贯穿首尾,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天真可爱,爱美的小女人形象。在春天里,读着李清照的这首词,想着那个“徒要教郎比并看”的娇俏女子,永远不会被时光磨灭,她的影像就在眼前,她头上斜插一枝春花,隐隐约约地在远方向我们微笑。《减字木兰花》简称《减兰》,比常用的《木兰花》减少十二个字,上下上阕第一、三句各减三字,更好地形成参差错落的声韵,很适于这首词活泼俏皮的情调,全词浅显易懂,行文生动有趣,写出词人新婚,心中的甜蜜,极具有那种青春顽皮活泼可爱的少女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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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李清照的怨恨,怨之“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恨是对软弱无力的南宋当局真是恨铁不成钢。

公元1134年9月。杭州的难民为了逃避金兵南侵,成群结队,纷纷南逃。在这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中,便有早就举家南迁的李清照。她命运蹇舛,屡遭不幸,前夫赵明诚病故,后夫离异。她独自来到婺江之滨,客居金华城避难。暮春三月,花事已尽,她百无聊赖,心灰意懒的连头发也不梳了。她迈着沉重的步履,来到东阳江与武义江汇合处一双溪。 登上八咏楼望去,两岸绿树成荫,溪中舴艋小舟在随波荡漾着,景色倒也不错,但李清照一想起国土论亡,中年丧偶,苦心搜集多年的金石书画又毁于兵荒马乱之中,不由得愁绪满怀,无言名状,唯有流泪而已。于是,她即兴吟出了扣人心弦的《武陵春》一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清照客居在一位普通妇道人家寒舍里,经常去城东的名胜八咏楼登高远眺,凭窗四望,水天空阔、风光绮丽的景色使得她兴致勃勃,长时间来积囿于心底的爱国忧民情绪随之喷涌而出。于是,她写下了气势磅礴、意境开阔的词作《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李清照和她的《题八咏楼》让这一古迹披上了绚丽多彩的颜色,李清照的《题八咏楼》一词让八咏楼成为千古名楼,也使其成为与滕王阁、黄鹤楼、岳阳楼齐名的雄楼之一。

《夏日绝句》是李清照在路过乌江的时候,为纪念在这里自刎的楚霸王,有感而发的激奋词作。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李清照的《夏日绝句》大气磅礴、气盖云天,同时又讽刺了南宋当局者委曲求全,不思进取的苟且行径,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得不佩服李清照的女子英雄气概。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一种深入精髓的高度凝练,是一种宏大气魄的承载,是一种所向无惧的人生姿态。那一种凛然风骨和浩然正气,充斥天地之间,诗句拆射出来的光环,也让阴阳间的鬼神徒然失色。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女诗人追思枭雄楚霸王项羽,追随项羽的精神和气节,痛恨宋朝当权者苟且偷安的时政。常言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仅一河之遥,却是生死之界,仅一念之间,却是存亡之抉。项羽,为了无愧于英雄名节,无愧七尺男儿之身,无愧江东父老所托,以死相报。一个“不肯”真如神来之笔,强过鬼斧神工,高过天地造化。一种“可杀不可辱”、“死不惧而辱不受”的英雄豪气,漫染纸面,力透纸背,令人叫绝、令人感叹。

全诗仅二十个字,连用了三个典故,并无堆砌之弊,因为这都是诗人的心声。如此慷慨雄辩、掷地有声的诗篇,出自纤弱女性之手,真是巾帼压倒须眉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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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嫉恶如仇的李清照对其二任丈夫张汝舟贪污行为的执著举报,书写了千古正气的宏篇。

李清照46岁时,其第一任丈夫赵明诚病逝。两年后,李清照因无所依靠嫁给了负责检查核准军队粮草与俸禄的小官张汝舟。婚后,李清照发现张汝舟人品有问题,经常虚报数额贪污军费,还有营私舞弊、骗取官职的罪行,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率真而清高的李清照为自己的识人不淑而深深悔恨,结婚刚百余天的她决定与张汝舟离婚,在嫁鸡随鸡、以夫为天的年代,李清照的这一决定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因憎恨贪腐,李清照随后又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据实举报丈夫的贪污行为。要知道,按照当时的法律,妻告夫,不管事实如何、丈夫有无过错,女子都要坐牢两年。然而,这一不合常理、异常严苛的规定并没有让李清照退缩,她宁可玉碎不图瓦全,甘愿承受牢狱之苦,也不愿姑息张汝舟的贪腐行为,纵容恶人嚣张,这是她的高尚操守,更是她的底线和做人的根本。

李清照之举很快引起了地方当局的注意。经查证属实后,张汝舟被判罪入狱,李清照也因此身陷囹圄。不得不说,身处那个年代,一个女子发现丈夫贪污腐败,敢于揭发并主动提出离婚,需要莫大的勇气。人们姑且不论封建社会“妻子告丈夫要判刑”的法律制度是否合理,李清照嫉恶如仇、不姑息贪夫的大义灭亲之举,给古往今来怂恿丈夫贪污腐败的妻子们上了深刻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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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李清照一生最后一首词说”秋阑菊悴”,以此流露出对残菊的依恋。

李清照《多丽 咏白菊》一词,是她人生最后写的一首词,全词委婉雅致,含意深远,通篇用典,不着一个“菊”字,而以白菊隐喻自咏,表现了女词人不同凡响的艺术追求。

《多丽 咏白菊》

李清照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

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

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

微风起,清芬酝藉,不减酴醿。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

似愁凝、汉阜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这应该是大词人李清照的最后一首词,处在生命的垂暮之年的李清照可能也深知自己距离去世已经不久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写了人生中最一首词,以此表达她最想说的那些话。

李清照在她的词中,“花”是出现得最多的意象,她也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花来表达自身难以言语的情感,让人自己去体会。她通过铺陈贵妃、孙寿、韩令、徐娘等典故,来说明白菊没有杨贵妃那么富贵得让人羡慕,也没有孙寿的矫揉造作,正直一身,独放其香,而这里最经典的便是应用了屈原以及陶渊明两个例子。

下上阕续写,用一“渐”字表示时间推移,秋阑菊悴。从用词来看,李清照已经流露出对残菊的依恋,反说菊愁凝泪洒,依依惜别,通观此词,伤而不哀,词人不胜惜花、自惜之情,倒折出纵使怜爱之极,亦不能留花片时。情不能堪处,忽宕开作旷达语:只要人情自适其适,应时菊赏。好不自在。李清照即使在自己将要去世之时,仍然像我们展示了一副乐观的心态。

人人都年少过,年少的时候也都羞涩过,所有的那种最纯洁的、懵懵懂懂的初恋,都已不复存在。偶尔想起过去的青涩,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品味。有时候会觉得,心很无力,逝去的毕竟不会再来;有时候会觉得,也很温馨,毕竟有过那么一段难忘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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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李清照所创造的写作风格和语境高度无人可及,谓之千古第一才女的确是实至名归。

李清照一生创作的词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在孤独生活中的浓重哀愁,表达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通过写“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运用叠词,表达了自己难以克制、无法形容的"愁"。通过写“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的悲伤,那“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中的悼亡情绪,都是在国破家亡、孤苦凄惨的生活基础上产生的,李清照虽是一位超级才女,可她又是生活在那个摇摇欲坠、风雨飘摇的南宋年代,她中年以后所写的那些词作正是对那个时代的苦难和个人不幸命运的心里孤苦寂寞的独白与倾述。李清照词所展现的文学高度,以及那种“绿肥红瘦”,那种“乍暖还寒时候 最难将息”,那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旷达,那种“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的疼痛及孤苦怜仃的叹息,以及“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愁烦等等,她所创造的那种专属女性,不同于男性的写作风格是无人可及的。

读李清照的词,既可以品读欣赏千古第一才女的文才风范,更会从中看到她的一步步成长,在岁月沉淀下一位活泼开朗的少年成长为幽怨的少妇,再到后来历经风霜,看淡一切的长者。读她不同时期写的词,跟随着她的经历可看出她写作风格的转变。看时间长河流逝,观岁月沧桑巨变,但李清照所创造的文艺高度,以及易安体词的独特写作风格却是千古不变的。

图片来源: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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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曾绍仑,网名“可之绍仑”,作家、诗人。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南岸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历任中国兵装集团某大型企业职工大学副书记、副校长、计划处处长、董事会秘书、宣传部部长等职,曾任市级慈善机构副秘书长、宣传部部长,现为市级慈善机构慈善文化基金副秘书长、《重庆慈善》杂志副总编、《南岸作家报》主编。

于一九八O年四月开始在《四川日报》副刊发表散文,随后三十多年间笔耕不断,在多种报刊上陆续发表千余篇(首)各类文学作品,出版诗集《雨街》《心路履痕》,作品收录多种文学作品集,多次获得省(部)级以上文学作品奖,获中国城市优秀诗人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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