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青楼多,赌坊更多。
抛开一天的艰辛,在灯红酒绿中豪赌一把,把劳累苦愁抛开,赌的是运气,赌的是豪情。
青楼赌坊,成为盐道上最大的诱惑。
漫漫长路,赌坊林立。
盐道上资金富足,又时常地痞流氓出入,自然滋生赌风。以盐为生的人性格粗狂、豪放,一入赌场,袒胸裸背,赢就赢他个风风光光,输就输他个一干二净。
于是,盐道也是赌道。
在大宁盐厂、白鹿镇、两河口、白河口、官渡、牛头店等盐道上的村镇,到处是酒楼、妓院、赌坊。
大宁厂的赌风,在川陕鄂边境“盛名”远扬。
大宁厂、岩对岩,
男的女的好打牌;
男人输了卖铺盖,
女人输了仰起来。
红宝、铜钱、骰子、麻将、骨牌、川牌。
赌场上风云变幻,赌场上江河翻滚。
_ueditor_page_break_tag_盐商富足,要和地方官员、帮派头目、税警驻军搞好关系,多在赌场上行贿献媚,出手豪气大方。赢的人开心,输的人也开心。
盐工灶夫,抱的是侥幸,给了众多地方官绅、地痞流氓投机取巧的机会,乘机专设赌场抽头赢利,有的干脆抽老千,千方百计谋取暴利。
赢的人得意忘形,推杯换盏;输的人垂头丧气,捶胸顿足。
还有的人气急败坏,干脆拳脚相对,刀棍对决。
有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的沦为盗匪,占山为王,欺骗盗窃。
所以盐背子出门前,家里是千嘱咐万叮咛。
正月过了年,劝郎去背盐,养儿要报父母恩,百事孝为先。
八月是中秋,劝郎把亲收,哪怕我是你的人,露水夫妻不长久。
冬月落大雪,赌场去不得,劝郎想一想,几个赌钱有下场?
卖了田地再卖房,卖了妻儿去逃荒。
有青楼娼妓,有土匪恶霸,自然少不了大烟鸦片,盐道上烟毒泛滥。
秦巴山地地势险要,外界管控难度大,遇见兵荒马乱,社会动荡之时,大量流民进入,在深山之中种烟、制烟、贩烟,形成了烟土产供销一条龙的体系。又由于几省交界,每个地方政策不一,所以还出现了“北禁南种”的现象。特别是在抗战时期,川鄂两省政策完全不同,湖北省主席陈诚颁布严令,连吸食者都要判处死刑;而一山之隔的四川,不仅种植者不受干涉,对吸食者也不加追究,仅对贩运者进行惩处,但无死刑。烟毒泛滥最为严重的民国七年至二十三年(1918—1934年),巫溪县政府听从驻军指使,规定无论种不种鸦片都得缴纳捐款,种者按烟苗窝数缴“窝捐”款,不种者缴纳“懒捐”款。“懒捐”比“窝捐”款数额大,所以农民被迫种植鸦片,县内羊桥坝、田家坝、朱家坝等稻麦主产区竟成为鸦片主产区。来自宣汉、开江、开县等地的烟贩(俗称烟班儿)络绎不绝,烟客所到之处,贩毒吸毒,吃喝嫖赌。
_ueditor_page_break_tag_大巴山南边的四川大张旗鼓种植鸦片,北边就悄悄摸摸种,腐朽的政府当局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干脆一手禁烟一手贩烟。
盐道上盐客很多被染上烟毒,于是盐客变为烟客,不少粮户劳力丧失,田园荒芜,土地变卖,家破人亡;而许多种烟、贩烟和开烟馆的人却大发横财。
藏污纳垢的盐道上,除了私盐、兵匪、土匪、娼妓、烟土之外,还有巫婆、神汉、端公、算命先生,装鬼弄神骗取钱财,受苦受累的是万千盐民。
盐道凶险,盐道也刺激。
盐民们苦,家里的妻儿老娘望眼欲穿。
上有老娘眼望穿,下有妻儿盼团圆。
变个女人好绣花,变个男人要挑盐,
日子为啥这么难?
盐道艰辛,盐道也豪迈。
苦了累了吼一曲,唱得胸中云开雾散,唱得脚下道路绵长。
砍根桑木做扁担,扛起扁担上四川,挑担盐巴下宁陕。嘿哟哟嘿哟……
金盐巴,(嘿哟)木扁担,(嘿哟)压得扁担两头弯。
野山行,(嘿哟)老林穿,(嘿哟)阎王鼻子鬼门关。
滴滴血,(嘿哟)滴滴汗,(嘿哟)一条盐道血泪染。
砍根桑木做扁担,扛起扁担上四川,
挑担盐巴下宁陕,讨个幺妹回深山。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简介:唐文龙,80后,重庆巫溪县人。喜摄影,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用色彩和形状表现哀愁与欢乐。喜文,当过农村小学教师,做过党史研究工作,获得过没有记者证的重庆市首届十佳“田坎记者”称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常务理事、重庆市新诗学会会员,华龙网“鸣家”、重庆晚报“夜雨”专栏作家,重庆市文旅融合专家库成员。发表各类诗歌、散文等文学和新闻作品百多万字,多次在各类征文、摄影比赛中获奖,出版有《小人物讲大道理》,长篇文化散文《巫盐天下》,一直敬畏着文字。喜书,好读书不求甚解,获得过重庆市第七届十佳读书人称号,一直自娱自乐,对镜黄花,临窗醉月。网名“黑蚂蚁”,毫不起眼,柔弱渺小,但始终模仿着蚂蚁的姿态,坚持,坚韧,倔强地爬着,虽然慢了点,但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