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荆门送别

李白

渡远荆门外⑵，来从楚国游⑶。

山随平野尽⑷，江入大荒流⑸。

月下飞天镜⑹，云生结海楼⑺。

仍怜故乡水⑻，万里送行舟⑼。

一、注释

⑴荆门：山名，位于今湖北省宜都县西北长江南岸，与北岸虎牙山对峙，地势险要，自古即有楚蜀咽喉之称。山形上合下开，状若门。

⑵远：远自。

⑶楚国：楚地，今湖北、湖南一带。其地春秋、战国时属楚国境域。

⑷平野：平坦广阔的原野。

⑸江：长江。大荒：广阔无际的田野。

⑹月下飞天镜：明月映入江水，如同飞下的天镜。下：移下,下来。

⑺海楼：海市蜃楼，海市蜃楼，亦称“蜃景”，是光线经过不同密度的空气层，发生显著折射时，把远处景物显示在空中或地面的奇异幻景。这里状写江上云雾的变幻多姿。这里形容江上云霞的美丽景象。

⑻仍：依然。怜：怜爱。一本作“连”。故乡水：指从四川流来的长江水。因诗人从小生活在四川，把四川称作故乡。

⑼万里：喻行程之远。

二、翻译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在荆门之外的西蜀，沿江东乘舟顺流而下，经过漫长的水路，我来到那古时楚国之地游历。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重山随着荒野出现渐渐逝尽，长江流进了广阔无际的原野。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月影倒映江中像是飞来天镜，云气勃郁，在大江面上变幻莫测，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虽然进入异地，我依然怜爱这来自故乡之水，不远万里来送我东行的小舟。

三、写作背景

这首诗是诗仙李白青年时期出蜀至荆门时赠别家乡而作，这在学术界没有争议。根据郁贤皓的说法，李白是在公元724年（开元十二年）辞亲远游。诗人从“五岁诵六甲”起，直至远渡荆门，一向在四川生活，读书于戴天山上，游览峨眉，隐居青城，对蜀中的山山水水怀有深挚的感情。这次离别家乡，发青溪，向三峡，下渝州，渡荆门，轻舟东下，意欲“南穷苍梧，东涉溟海”。这是诗人第一次离开故乡开始漫游全国，准备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四、赏析

这首诗是李白出蜀时所作。荆门，即荆门山，位于今湖北宜都县西北，长江南岸，与北岸虎牙山隔江对峙，形势险要，自古即有楚蜀咽喉之称。

李白这次出蜀，由水路乘船远行，经巴渝，出三峡，直向荆门山之外驶去，目：的是到湖北、湖南一带楚国故地游览。“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指的就是这一壮游。这时候的青年诗人，兴致勃勃，坐在船上沿途尽情观赏巫山两岸高耸云霄的峻岭。一路看来，眼前景色逐渐变化，船过荆门一带，已是平原旷野，视域顿然开阔，别是一番景色。

此诗忽而写地面上的山光水色,忽而写太空的奇异景象，这是空间。忽而写白天对山峦起伏、江流奔腾的大自然的欣赏,忽而又写夜晚对太空景象变幻的享受，这是时间。写完山势与流水，诗人又以移步换景手法，从不同角度描绘长江的近景与远景。雄健奇伟，想象奇特极富代表性，意境高远辽阔。

这首诗在艺术上有如下特点：

一、时空交叠、动感十足。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前句形象地描绘了船出三峡、渡过荆门山后长江两岸的特有景色：山逐渐消失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低平的原野。它好比用电影镜头摄下的一组活动画面，给人以流动感与空间感，将静止的山岭摹状出活动的趋向来。

＂江入大荒流”，写出江水奔腾直泻的气势。从荆门往远处望去，仿佛流入荒漠辽远的原野，显得天空寥廓，境界高远。后句用一“入”字，用语贴切，力透纸背。景中蕴藏着诗人喜悦开朗的心情和青春的蓬勃朝气。

三、白描淡墨，逼真如画。

尤其"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两句,逼真地描写出诗人乘船穿过三峡,崇山峻岭,逐渐消失：在广阔的原野上，汹涌澎湃的万里长江,随着山势的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缓缓东流。诗人就使用这种白描的笔触,淡淡的色彩,描绘出一幅长江出峡渡荆门长轴山水图，给让人领略不尽的审美感受。脍炙人口，千古留芳。

四、虚实结合，以小见大。

优秀的山水画“咫尺应须论万里”。此诗取意象高度集中，而又带有瑰丽夸张的想象。

虚实结合，上天入地。长江流过荆门以下，河道迂曲，流速减缓。晚上，江面平静时，俯视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好象天上飞来一面明镜似的；日间，仰望天空，云彩兴起，变幻无穷，结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奇景。这正是从荆门一带广阔平原的高空中和平静的江面上所观赏到的奇妙美景。晚上日间景象交叠，虚实相间，美仑美奂。

写天上的月，却说是＂飞天镜＂，既写本身，也写倒影。是实写月，又虚写影。以月影为＂天镜＂，比喻贴切。＂飞＂字形象之极。＂云＂本天上之物，一个＂生＂，将江中的五彩之光影＂海楼＂写活了。可谓上天入地，天马行空，以小见大，以一当十。

内容丰富饱满，包涵长江中游数万里天上、山势与地面、水流的景色，具有高度集中的艺术概括力。

四、拟人反衬，自然天成。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以水中月明如圆镜反衬江水的平静，以天上云彩构成海市蜃楼衬托江岸的辽阔，天空的高远，艺术效果十分强烈。

颔颈两联，透过诗人对大自然景象的观察细致、欣赏,把生活在蜀中的人，初次出峡，见到广大平原时的新鲜感受极其真切地写了出来，写出诗人走向社会的那种积极进取的精神,以及兴致勃勃的无穷活力。

李白在欣赏荆门一带风光的时候，面对那流经故乡的滔滔江水，不禁起了思乡之情：＂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诗人从“五岁诵六甲”起，直至二十五岁远渡荆门，一向在四川生活。读书于戴天山上，游览峨眉，隐居青城，对蜀中的山山水水怀有深挚的感情。江水流过的蜀地也就是曾经养育过他的故乡。初次离别，他怎能不无限留恋，依依难舍呢？但诗人不说自己思念故乡，而说故乡之水恋恋不舍地一路送我远行，怀着深情厚意，万里送行舟。拟人手法，从对面写来，反衬手法，曲折含蓄地表现诗人离乡思乡深情。

诗以浓重的怀念惜别之情结尾，言有尽而情无穷。诗题中的“送别”应是告别故乡而不是送别朋友。清沈德潜认为“诗中无送别意，题中二字可删”（《唐诗别裁》），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