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山鬼

楚/屈原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脩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閒。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出处】

选自巫山县志编纂委员会编纂《巫山县志》1991年版第561〜562页。

【作者】

屈原（约前340-前278年）：楚国丹阳耕归人。芈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中国战国时期楚国诗人、政治家。曾任左徒、三闾大夫，兼管内政外交大事。楚郢都被秦军攻破后，自沉于汨罗江，以身殉楚国。屈原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爱国诗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家，开辟“香草美人”的传统，被誉为“楚辞之祖”。主要作品有《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1953年，被确定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

【注释】

薜荔：又名凉粉子、木莲等，攀缘或匍匐灌木。

女萝：又名松萝，一种地衣类植物。

窈窕：指心灵和仪表兼美的女子。

赤豹：毛赤而有黑色斑纹的豹，中国古代传说的仙兽。

文狸：毛色有花纹的狸猫。

辛夷：又名紫玉兰、望春花，木兰科木兰属植物。

桂旗：神祇车上所树之旗。

石兰：香草名，多年生草本植物。

杜衡：中药名，马兜铃科植物。

芳馨：芳香，借指香草，比喻美好的名声。

幽篁：幽深茂密的竹林。

容容：纷乱动荡，飞扬飘动。

冥冥：昏暗。

磊磊：众多委积貌。

【赏析】

《九歌·山鬼》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的作品。诗歌描写了一位山中女神的情思，展现了她的美丽、纯洁和坚韧。

诗歌开头，“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描绘了女神在山之阿的美丽形象，她身披薜荔，腰系女萝，如同自然的一部分。接着，“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女神含睇宜笑，娴静优雅，令人心生爱慕。

女神的坐骑和服饰同样富有象征意义。“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她乘坐赤豹，跟随文狸，车以辛夷为饰，旗以桂树枝为材料，既显出她的高贵又符合她的山林女神身份。“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她身披石兰，腰系杜衡，手中拿着芳馨，表达了她对所思之人的深深情感。

然而，“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女神居于深山幽篁之中，道路险阻难行，但她仍然独自前来。这表现了她的坚韧和毅力。“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她独立于山巅之上，云彩在她的脚下流淌，这描绘出她的超然和孤独。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环境变得昏暗起来，东风带来了神灵的雨。这暗示着女神与自然和神灵有着紧密的联系。“留灵脩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她留恋于灵修之地，忘记了归去，但岁月已经流逝，谁还能给予她美丽的容颜呢？这表达了她的失落和忧虑。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她在山间采集灵草，尽管山路艰险。这再次显示了她的坚韧。“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閒”，她怨恨公子不能陪伴她，但同时也理解他的忙碌。这表达了她的理解和包容。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女神自比为芳香的杜若，饮用石泉之水，在松柏之下乘凉。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雷声隆隆，雨夜深深，猿猴啾啾啼叫。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之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凄凉。尽管如此，女神仍然思念着公子。这表达了她的执着和深情。

《九歌·山鬼》是一首描写自然、人与神灵交织关系的诗歌。通过描绘女神的情感和心境，诗人屈原表达了对纯洁、坚韧和执着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