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洵

内容提要：立足于人类战争时空视野下对重庆大轰炸的探讨，有助于深化对重庆大轰炸历史地位的认识与思考。从中国抗日战争史、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史和人类战略轰炸史的视角进行考察，日军对重庆实施的轰炸不仅制造了对中国城市无差别轰炸的新纪录，也开启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大规模持续战略轰炸的恶例，成为世界战略轰炸发展进程中的重要链条，对人类和平事业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关键词：重庆大轰炸时空视野历史地位思考

重庆大轰炸是日本扩大对华侵略的一项重要战略行动，是人类战争史上罕见的非人道暴行悲剧。日军对重庆的轰炸是抗日战争时期一个吸引国内外多方关注的焦点事件，在当时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南京大屠杀、７３１部队细菌战等其他侵华暴行。①轰炸不仅在中国战时的首都造成了巨大的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而且对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程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立足于人类战争时空视野下对重庆大轰炸的探讨，不仅有助于突破对重庆大轰炸研究视野的局限，也有助于深化对重庆大轰炸历史地位的认识。

二、开启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大规模持续战略轰炸的恶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各大战场均曾实施过多次战略轰炸行动，而在西方军事学者看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具有“空中战争”性质的大规模战略轰炸有三次，即：１９４０年至１９４１年，德国对英国的战略轰炸；１９４０年至１９４５年，英、美对德国的战略轰炸；１９４４年至１９４５年，美国对日本的战略轰炸。其中，德国对英国的轰炸虽以失败告终，却对英国构成了极大威胁，英、美对德国的战略轰炸取得了很大成功，触动了德国战争机器的要害，显著地加快了战争胜利的近程；而美国对日本的战略轰炸，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关系尤为密切，甚至被西方学术界称为“对日空中战争”。而日军对中国城市的轰炸，在世界战略轰炸史上，几乎无人提及。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飞机作为一种先进的杀伤性武器得到了广泛的运用。德、意、日等法西斯国家利用他们的空中优势，展开了大规模的空中轰炸，给各被侵略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和灾难。其中，在欧洲战场，德国对英国首都伦敦的轰炸造成的损失最为惨重。而事实上，日本则率先开启了非人道的对城市的大规模持续战略轰炸的恶例，制造了为全世界所瞩目和谴责的恐怖行径。

这里，我们不妨把欧洲战场德国对伦敦的轰炸和远东战场日本对重庆的轰炸作一简略的对比。

１９４０年７月至１９４１年５月，德国为实施其攻占英国的“海狮计划”，展开了对英国的大规模轰炸，英、德之间进行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欧洲战场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一场空战———英伦之战（或称“大不列颠之战”），这场空战中，德国空军共出动飞机４.６万多架次，投弹６万多吨，损失１７３３架飞机和６０００名飞行员。英国１４.７万人伤亡，１００万栋房屋被炸毁，损失９９５架飞机和４５０名飞行员。①考文垂等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英国首都伦敦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摧残，从１９４０年９月初到１１月初，伦敦平均每天遭受２００多架德机的袭击，许多工厂、码头、铁路枢纽被炸毁，交通中断，无数居民被炸死、炸伤。

而日机对重庆的战略轰炸，从１９３９年至１９４１年，大规模的轰炸持续三年时间，出动飞机超过９０００架次，投弹近２００００枚，炸死、炸伤市民均在１万人以上，焚毁房屋达１７４５２栋３７１８２间。

从发动轰炸开始的时间来看，日军对重庆的轰炸开始于１９３８年２月，大规模的持续轰炸开始于１９３９年的５月，而德军对英国首都伦敦的大规模轰炸开始于１９４０年８月，与日军对重庆的轰炸相比，晚了一年零三个月。

从轰炸持续的时间来看，德机对伦敦的大规模轰炸主要集中在１９４０年８月初至１９４１年５月，持续９个月时间；而日机对重庆的大规模轰炸则从１９３９至１９４１年，持续长达３年之久。

从轰炸的规模看，德机在大规模轰炸伦敦的近两个月中，虽然每天出动飞机２００多架，但由于英国战斗机的拦截和地面高射炮的阻击，真正对伦敦实施轰炸的飞机并不很多；由于保卫重庆领空的中国空军和地面防空部队力量有限，日本轰炸机在重庆上空肆意横行，特别是在１９４０年日军零式战斗机投入使用后，日军完全控制了重庆上空的制空权。因此，就规模而言，德国、英国空军数量较之日军、中国的空军数量为多，德军也曾多次一天出动１０００架次以上的飞机轰炸英国城市，而日军对重庆的轰炸一天出动飞机最多为２００多架次，但从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日机对重庆轰炸破坏并不亚于德机对伦敦的轰炸。

从轰炸造成的损失来看，尽管伦敦缺乏统计资料，但从整个英国在轰炸中遭受损失的统计资料进行推测，重庆的损失亦不会比伦敦的损失少。重庆城市街道几乎遭到毁灭性的破坏。１９３９年的“五三”、“五四”轰炸中，下半城２７条主要街道有１９条被炸成废墟，燃 烧弹引起的大火将朝天门、陕西街到中央公署两侧的４１条街道烧成一片火海。而重庆上半城３８条街道被炸，都邮街等重庆最繁华的１０条主要街道全毁，熊熊的大火燃烧了近三天才被扑灭。１９４０年的“八一九”、“八二〇”轰炸，两浮路、大田湾、两路口、中二路、通远门、中华路、学田湾、都邮街、大梁子、储奇门、磁器街、关庙街、较场口等地被炸得千疮百孔。几十处燃起的熊熊大火，“火区从上大梁子起，通过小什字，再向左折向龙王庙街、小梁子一直到会仙桥；再从苍坪街附近的瓦砾中把没有烧尽的残梁断柱重新点起来，连接到青年会，整整画了一大圈子。火焰熏红了半个天空”。“重庆的精华，大在火中毁灭了”。“两天迷天的大火，千万人无家可归……几条繁华的街市，烧成了一望无际的瓦砾堆”。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重庆不仅是中华民族抗击日本侵略的民族根据地的重镇之一，而且与美国的华盛顿、英国的伦敦、苏联的莫斯科齐名，誉满寰宇，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四大名城，是四大名城中最先遭受无差别战略轰炸，持续遭受无差别轰炸时间最长，遭受轰炸损失也极为惨重的城市。时人也有这样的观察，赵宗鼎在《忆战时陪都重庆》一文中认为，“重庆被敌机的破坏，并不亚于英国伦敦和法国巴黎等大都市”。在１９４２年《科学画报》增刊一篇《久被轰炸下的陪都》一文讲到，“这个四千年历史的古城屡受敌机无情的轰炸，总计在其人烟稠密、大道不多的区域中所受的炸弹，已不下３０００吨之多。现存虽有１／３已被炸毁，而另有１／３已受重创，但照两年来的经验看来，重庆市确为世界上抵抗空炸的最强城市。”日本对重庆的轰炸，也受到了国际社会反法西斯各国的一致声讨和谴责。

但是，英勇的重庆军民并没有被日本帝国主义的淫威所吓倒，他们和伦敦军民一样，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反轰炸斗争，积极疏散人口，不断改进防空设施，开展救护、救济。正是由于重庆人民英勇的反轰炸斗争，重庆人民生命财产的牺牲和损失才逐年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