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华对联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相结合的一种既属于诗又有别于诗的一种颇为特别的中华传统文学艺术体裁。

对联知识，博大精深。由中华诗词学会顾问、重庆市诗词学会会长凌泽欣三易其稿而著成的《中华对联入门简明讲义》即将正式出版，得到中华楹联学会前会长蒋有泉亲题书名。该书以浅显的语言，对联格律的基本常识及其基本写作方法进行讲述。为初习对联者提供了一条快速的便捷入门之径，对于中小学教师对联教学具有较好的实用性和辅导作用。

联海无涯，书山有路。从即日起，华龙网、重庆文艺网将陆续刊发《中华对联入门简明讲义》全文，以飨广大网友。

《中华对联入门简明讲义》一共8章，另附《联律通则》。本篇为第四章。

第四章 失对变体对联举例

我在前面讲过中国楹联学会《联律通则》是当前联界必须尊崇的对联规则。但是，在我们读到的好对联中，失之《联律通则》的严格规则之作也不可胜数。我们创作对联时，切不可削足适履，必须律从联意，联意优先。对于意义真好的对联，其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率对拍、平仄对立可以从宽，甚至字句都可从宽成对，不可以因为严格的规则放弃好的意联，着重点在于联的意思和意义。这其实也是我在讲义中要反复强调的一个要点。

现在，我们来举一些律从联意的变体联例证。

一、下联收于仄声联举例

中国楹联学会《联律通则》第二章第五条规定“上联收于仄声，下联收于平声”，事实上，收于仄声的名联、好联不在少数，也不是偶然现象，说它是必然现象也一点不错。

（一）解缙仄收句名联举例

这里有一段有趣的故事，传说明朝翰林学士解缙是乡学神童，六岁多已善吟诗作对。他家对面是曹尚书府的竹园，某天，解缙在自家门上贴了一联：

仄仄平平仄

屋对千竿竹

平平仄仄平

家藏万卷书

曹尚书见了，命家人去问是谁写的。一打听，原来是以卖水为生的贫民解通的儿子解缙写的。曹尚书为了试一试解缙的水平，即命家人把竹子砍去一截。解缙见了，就在对联尾字后加写了一个字：

仄仄平平仄仄

屋对千竿竹短

平平仄仄平平

家藏万卷书长

曹尚书读了对联后命家人把竹子全都砍光。解缙又将对联改写成了：

仄仄平平仄平

屋对千竿竹无

平平仄仄平仄

家藏万卷书有

曹尚书大喜，甚爱其才，即与小小年纪的解缙结成了诗文好友。

我们来看看这个故事的对联，第一联对句以“书”字平声收尾，合符当今联律；第二联对句以“长”字平声收尾，也合符当今联律；但第三联对句以“有”字收尾，这也是有名的解缙“无中生有”联，它不合符当今联律第五条“上联收于仄声，下联收于平声”的规则。今人对联起缘于古联，古人可以对，今人也是可以的，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您看，曹尚书不是与下联收于仄声的解缙结成了忘年之交了吗？

（二）朱元璋仄收句名联举例

传说朱元璋未做皇帝时，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同他的好友葛恩对联。朱元璋出句为：

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

天寒地冻，水无一点不成冰

葛恩对句为：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

国乱民愁，王不出头谁作主

这幅好联也打破了《联律通则》下联平声收尾的规则，是一幅仄收句对联。上联，朱元璋就天下百姓所处之苦楚言之极致。下联，葛恩一个“主”字也用到了极致。葛恩对曰：您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不出头来为百姓做主，天下穷人哪来主啊！我们试想看，下联这个仄声收句的“主”字谁可替代？这也是一幅十分精妙的拆字联，“王”出了头，主矣！

相传，朱元璋曾经微服至一个小酒馆。见店小简陋。便随口向店家打趣地吟出上联为：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

小酒店三杯两盏，无有东西

店主似乎早就知到来者是当今天子。于是，对答下联为：

仄平仄仄仄仄平/仄平平仄

大明国一统万方，不分南北

这也是一幅对句收于仄声的联，可见联对如诗对，诗亦以平收句为主，但也有仄收的诗句。诗可以仄收，自然联也可以仄收而无可非议。

朱元璋和丞相刘伯温曾有一幅对联，朱皇帝出句为：

平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

刘伯温对曰：

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

与前联一样，这仍然是一幅仄收句的对联，且都是好联。可见，下联仄收不是偶然现象，说它是必然也没错，这就叫做联意优先，律从联意。

（三）郭沫若仄收句名联举例

有人说郭沫若也有奇妙的好联收于仄声。郭沫若少年时，有一次与同学一道从庙子的狗洞钻进庙里去偷桃子吃，和尚告诉老师后，老师在课堂出联云：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仄平

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

众皆不语，郭沫若对云：

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

他年攀桂步蟾宮，必定有我

此联不仅是一幅仄收句联，而且联中平仄声失对。但却是一幅很好的谶联，也应验了郭沫若后来的际遇。

（四）孙中山仄收句名联举例

仄仄仄仄平平

革命尚未成功

平仄平平仄仄

同志仍须努力

这一幅仄收句名联曾是国民政府军政要员厅堂悬挂率最高的对联。（有人说孙中山此联是汪精卫按孙中山临终遗嘱撰写，但在电视荧屏上见此联俱是“孙文”落款。）

二、三平尾三仄尾对联举例

（一）山东微山吕公堂刻阎尔梅三平尾对三仄尾联：

仄仄仄仄仄

我与鹤俱静

仄平平平平

尔看人何忙

阎尔梅（1603.10.16—1679.12.28）江苏沛县人。字用卿。明末著名诗人，有《白耷山人集》传世。吕公堂为济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此联出句五仄声，对句一仄四平声。

（二）山东济南辛弃疾纪念馆刻臧克家三平尾联：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

力挽山河，浩气贯日月，空余英雄心一颗

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平平平

名垂宇宙，文光射牛斗，剩有悲壮词千篇

“词千篇”三平尾，且“心一颗”按新声韵也是平平平，按古韵为平仄平。此联上下联尾为平对平。另，上联二分句“浩气贯日月”五个仄声，“空余英雄心一颗”除“一”字外六个平声字。

臧克家（1905.10.8—2004.2.5）山东诸城人，现代著名诗人、作家、《诗刊》首任主编，中国作协顾问，中国诗歌学会会长，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名誉会长，中国写作学会名誉会长。

（三）河南汤阴岳飞庙刻清代名家张汉三平尾联：

仄仄平仄

凛凛生气

平平平平

悠悠苍天

上联孤平，下联四平。

（四）峨眉山万年寺刻刘孟伉三仄三平尾联：

平平仄仄仄仄仄

清香满座佛入定

平仄仄仄平平平

明月出海天为高

刘孟伉（1894—1969）土家族，原名贞健，字孟伉，别号艺叟，重庆云阳人，当代文辞诗赋书法篆刻名家，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长，存《杜甫年谱》《杜甫说解》《冷桐花馆词抄》《庚辛堕稿》《冉溪诗稿》《刘孟伉诗词选》等著述。

（五）峨眉山仙峰寺刻赵熙三平尾三仄尾联：

平平仄仄仄

悬来太谷雪

仄仄平平平

化作清瑶流

赵熙（1867-1948），字尧生，号香宋。清同治六年（1867）九月生，四川荣县人。光绪年举人、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授翰林院国史馆编修。

（六）峨眉山仙峰寺财神殿刻卢廷栋三平尾联：

仄仄平平/仄平仄仄

寺号仙峰，洞邻九老

平平仄仄/平平平平

门迎佛顶，台栖三皇

卢廷栋，字子鹤，四川南充人。以教书为业。曾随张澜从政。

（七）梁启超贺康有为七十寿三平尾对三仄尾联

仄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

述先辈之立意，整百家之不齐，入此岁来年七十矣

仄平仄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

奉觞豆于国叟，致欢欣于春酒，亲授业者盖三千焉

（八）郭沬若题陶行知墓三平尾对平声收尾联

平平仄平平平平平

千教万教教人求真

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千学万学学作真人

三、字句不对联举例

《联律通则》第一章第一条规定“字句对等”有一幅名联打破了这条律定。它就是著名的“袁世凯对不起人民”联，十分耐人寻味。袁世凯当了八十三天皇帝就一命呜呼，死后有人撰挽联云：

平仄仄平仄

袁世凯千古

平平仄仄

人民万岁

这是典型的意对佳联！上下联字句、词性、结构、节率、平仄五失对，且尾字都是仄声，却因为取了袁世凯对不起人民之意而成了上好佳联。在九十年代我曾听一位学者在中央电视台频道专讲对联时讲过。

四、其他变体举例

《楹联通则》

（一）顾嘉衡、胡耀邦为南阳武候祠撰联失之平仄对立联：

南阳武候祠有幅名联，据说是清咸丰南阳知县顾嘉蘅为劝说南阳、襄阳无须为诸葛亮早年隐居地发生争论所撰：

平仄平平/平平仄平仄仄仄

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

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平

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

1959年，时任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视察南阳，看见此联。胡耀邦援笔改联为：

平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

心在人民，原无论大事小事

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

利归天下，何必争多得少得

顾联三平尾对三仄尾，胡联三仄尾对三仄尾。

（二）关帝庙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仄/仄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

兄玄德，弟翼德，结义盟誓创伟业

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仄仄

师卧龙，友子龙，文武鼎力辅蜀汉

此联将关羽与刘备、张飞、孔明、赵云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把关羽在三国中的地位、作为、贡献讲得明明白白，其词性对品，结构对应，节律对拍，形对意合，就是失之平仄对立，也是三仄尾对三仄尾仄收之联。虽因此而失之联律，但却并不失为好联。

（三）孙中山为黄埔军校大门撰横额为“革命者来”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仄平仄仄平仄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四）黄兴挽宋教仁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仄平仄平/仄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前年杀吴禄祯，去年杀张振武，今年又杀宋教仁

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仄仄平仄仄

你说是应桂馨，他说是洪述祖，我说却是袁世凯

此联为“自句对”联，本句及上下句皆失之平仄对立。

（五）毛泽东挽杨裕民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平仄平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

国家在风雨飘摇之中，对我辈，持增担荷

平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平平/平仄仄仄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于先生，犹见典型

此联为仄收尾对仄收尾，下联为三仄尾。

（六）周恩来挽宋哲元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平仄

失地未收回，虎威昭垂芦沟月

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绵阳惊不起，鹃声啼破锦江春

上联二分句失之声对。

（七）蔡元培挽鲁迅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

遗言犹沉痛，莫作空头文学家

仄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

著作最谨严，岂徒中国小说史

（八）胡子婴挽鲁迅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平仄仄仄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

国家事岂有此理，正需要先生，不断咒骂

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仄仄平

悲痛中别无他说，只好劝大众，继续斗争

（九）于右任赠蒋经国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仄平仄平仄仄

计利当计天下利

平平平平仄仄平

求名应求万世名

（十）陶行知题育才中学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和马牛羊鸡犬豕交朋友

仄仄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对稻粱菽麦黍稷下工夫

（十一）纪晓岚贺乾隆帝五十寿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仄仄仄

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

仄仄平仄仄/仄平仄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平

五十年圣寿，自兹以往，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

（十二）英·维多利亚女王贺光绪帝成婚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平仄

日月同明，报十二时吉祥如意

平仄仄仄/仄仄仄平仄仄平平

天地合德，庆亿万年富贵康宁

（十三）陈独秀挽朱执信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仄仄仄/仄仄仄平/仄仄仄仄

失一执信，得一广东，得不偿失

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

生为人敬，死为人思，死犹如全

此联为“自句对”联，本句及上下句皆失之平仄对立。

（十四）马叙伦挽夏曾佑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

先生是郑渔仲一流，乃以贫而死乎

仄仄仄平仄平仄平/仄平仄平平仄

后世有杨子云复生，必能读其书矣

（十五）孙冉翁长联失对例句：

（上联第十句）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

（下联第十句）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

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

“心力”与“登临”词性及平仄皆无以对。见前人长联，往往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就失对完成了，当然多数为“自句对”联。

(十六)清·康熙题交泰殿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仄平平/ 仄平平平平仄

恒久咸和，迓天休而滋至

平平平仄/ 仄平仄平仄平

关睢麟趾，立王化之始基

(十七)清·雍正题圆明园正大光明殿失之平仄对立联：

平平平平/平平平仄仄

心天之心，而宵衣旰食

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

乐民之乐，以和性怡情

(十八)清·乾隆题圆明园清晖阁失之平仄对立联：

仄平平/ 平平平仄

畏民嵒，其难其慎

仄平仄/ 平仄平平

赦天命，惟几惟康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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