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渝文旅戏评”方言话剧《书月楼》专题之二——《书月楼》人物形象构建的多元符号呈现
编者案:2024年3月,重庆方言话剧《书月楼》在山城曲艺场首轮试演。该剧以独特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山城故事,人物鲜明,台词地道,展现了重庆方言魅力,具有浓郁地方特色。重庆市文化和旅游研究院、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组织青年剧评人观摩了该剧,并进行了专题评论。
《书月楼》人物形象构建的多元符号呈现
文/重庆师范大学林春皓
“书中月下铭楼史,雾霭消散映赤心。”《书月楼》作为方言话剧,独具地方特色,“戏”说了一段发生在山城的革命历史。地道的重庆方言贯穿该剧始末,强化了戏剧语言的丰富性,带来审美性的提升,同时对剧中的人物性格、身份和背景信息充分的展现与传达。故事在茶楼中开始,在茶楼中落幕,在茶楼的时空切片中,各色人物的命运在大时代的背景下发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历史正是千万命运的交织,纷杂的人物构成了历史,其中的典型形象构成了故事。《书月楼》剧目中的人物众多且极具代表性,人物之间复杂的关系与博弈是该剧目亮点之一。导演通过视觉、声音、空间等多重标志性物象符号建构剧中人物。观众则通过对符号约定成俗的“语法”快速解码,在短时间内了解故事发展脉络和人物关系,随着故事线索的推进和人物本心的浮现,观众也一同卷入剧中的时代变革。
物象符号建构人物形象
符号系统在戏剧中的运用是多方面的,符号不仅作为语言学的延伸,更是戏剧表达和舞台呈现的重要手段。其中“非语言符号系统中的视觉符号由于直观性特征能够快捷地把信息传递给戏剧受众。”[1]
剧目《书月楼》中涉及到的人物多、关系复杂,其中非语言符号的使用就变得尤为重要。“空间为戏剧文本的一种直接阅读材料,具体空间乃是一切戏剧文本的客体”[2]剧目《书月楼》六场戏当中,五场均发生在书月楼内,一场在书月楼外。这个吊脚楼中的茶馆便是舞台文本生成的唯一空间,单一的空间场景有助于观众将注意力全身心投入人物之间的利害关系之中。同时,作为非语言符号的组成部分,其本身具有直观信息传递的文化符号属性。吊脚楼是我国南方地区少数民族标志性建筑,将其设置为主要舞台场景增加舞台中的审美意趣并交代事件发生的地点背景,“茶馆”的社会属性可自然地引出人物,也为后文作为情报接头地点做铺垫。在戏剧符号的运用中,相较于舞台空间设置,演员的服饰穿戴则包含更多文本之外的信息。“一面是样式、布料、颜色,而另一面是场合、职业、状态、方式,或者我们可以进一步将其简化为一面是服装,另一面是世事。”[3]服饰符号在戏剧之中能够直观地展现一个人所处的时代风貌、性别特征、社会地位,乃至文化背景和个人修养的无声语言。《书月楼》第二场戏中,左大爷和黄长官来到茶馆,拐杖、皮鞋、礼帽,另一边则是配枪、军装、大衣,花蝴蝶的挎包、高跟、旗袍在女性角色中也独树一帜。强符号化的服装道具设置,与茶馆中当头炮等一众艺人角色形成鲜明对比,结合文本信息和环境信息暗示的时代背景,注定着各自阶级的命运。观众通过对环境与人物造型的快速解码了解信息,便可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到演员的表演中。演员通过肢体与神态等行为符号,完成戏剧中规约性、程式化的动作强化所饰演的角色,将其展现给观众。观众带着从符码中解读出的背景信息观看,此时才真正地开始走进戏中人物的内心纠葛。戏剧中非语言符号的构建直接关系到剧目的焦点所在,《书月楼》通过巧妙的符号设计,将观众的关注点聚焦于人物本身,以此拉近观众与舞台的距离。
文本符号暗示人物命运
文本符号通常指涉戏剧剧本文本,戏剧作为综合艺术需要对剧本进行审美再创造。因此剧本中的文本符号通过另一层编码,转化为戏剧中的各种符号进行表达。
在《书月楼》剧目中,文本转化的声音符号是其特色之一,即角色的姓名、人物的对话和特定人物的唱词。这三种文本符号均由演员通过重庆的方言表达,在揭示剧中人物命运的同时丰满了人物的形象,完成对其“真实性”的刻画与建构。“索绪尔把音响形象视作符号的能指,把概念作为符号的所指,二者之间的关系是规约性的,已被语法规则固定下来。”[4]所以地方语言的使用不仅体现着重庆的文化特征,也是剧中人物形象刻画和结构叙事的主体。《书月楼》中的所有人物都没有一个常规的姓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象化代词,当头炮、花蝴蝶、左拐子、黄昏子、书龄童、月中仙等。在重庆地方语言表述加持下,这种指代人物的文本变成了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姓名”辅助叙事推进,在表意的过程中催促着人物走向自己的命运。“当头炮”本是象棋中的术语,在象棋中当头炮多作为红方棋士先手对敌方的威胁,剧中当头炮作为隐藏在茶馆中的联络员令敌人头痛不已。其次重庆方言中的“拐”有不正“昏”有不清醒的意思,同样是通过文本符号对反派人物形象刻画和最终命运的暗示。书龄童也是人如其名,自幼学习说书为生,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有骨气、讲义气,呼应“书”“童”二字,此外在剧目中书龄童与其他人物对话、说书、唱曲的片段,也作为重要的文本符号建构人物与叙事。“文本设置的符号组合,使声响产生特定的指示性意义,从而使声响符号从像似符号转化为指示符号。”[5]当文本内容与人物事件联系紧密时,其文本代表某一特定概念或对象的习惯和共识将会被指示的对象取代,这种指示符号的意义是直观的,不需要共识的建立。《书月楼》第三场戏中,书龄童讲书马超追杀曹操,此时黄昏子正为抓不到共党而苦恼因而盘问书龄童,后听出书龄童言外之意而引发闹剧。曹操、马超本是《三国演义》的角色,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符号,而在剧中被作为具体形象指代为人物增色,补足叙事。总体而言,《书月楼》文本符号的使用对人物形象的建立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通过人物名称标签化的设置,意味深长的台词对话,再到唱词对氛围的暗示,让观众沉浸其中。
多模态隐喻价值观念
戏剧实现表达的过程并不是由单一符码传达含义,而是需要结合多种传递符号信息的方式或模式,各种类型符号组成符号系统的所指即是一个剧目传递给观众的整体感受。
《书月楼》讲述了人物在时代变革的历史背景下浮沉不定的命运,时代背景是该剧目全部符号解读的语境,通过文化、历史、社会背景来理解符号表征的抽象概念和深层含义。“诉诸多元化的呈现方式,多模态转喻与多模态隐喻利用图像、文字等模态间的动态互动与融合将抽象晦涩的概念或事件外化为更为形象直观的多模态表征,极大地增强了语篇意义可解读性,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读图时代’受众的审美需求。”[6]将《书月楼》叙事所处的时代作为解读剧目中符码的语境,便可从其符号系统之中解读出关于意识形态特定的社会价值观与信念。《书月楼》中的艺人都因生活所迫慢慢汇聚于书月楼以卖艺谋生,左拐子不择手段一直想拿下书月楼开办诸如电影院等其他事业,黄昏子和当头炮是身处明暗相互对立的两大势力。这些是由多元符号复合直观传达出的叙事信息。而理解《书月楼》中的多模态隐喻则需要将具象、直观的符号所指,作为另一符号系统中的能指看待。一心遣散艺人替换书月楼的左拐子;解放前后始终在“书月楼”中卖艺生活的艺人;忍辱负重、忠于党国的当头炮;贪赃枉法、虚妄不实的黄昏子,此时人物并非作为角色存在于舞台,而是由人物隐喻其所在的阶级或团体,人物是作为典型阶级符号完成对意识形态的叙事。同理,对于某一阶级或团体的批判与褒奖也可放置在人物塑造中。例如剧中左拐子,显然看重利益背离“群众”,当头炮通达圆融、收留书龄童等一众艺人,种种行为不言而喻。借助这种多模态隐喻方式,使得《书月楼》叙事从人物中跳脱出来,从而展现一些宏大概念,但在这种规约性之下,仍然有着观众自我解读的余地,在多模态符号构成中,其释义本身具有多义性,因此《书月楼》的表达也不局限于意识形态的叙事。
《书月楼》中的人物形象是该剧目特色之一,通过高辨识度的妆造和方言叙事赋能人物刻画,带领观众进入人物内心,又从多元符号构建的符号体系中隐喻价值观念和审美意象,使观众从人物中抽离之后仍感受到巨大的“后劲”。这种意象呈现是多层次、多维度的,每一个元素都承载着特定的符号意义,共同构筑起一个丰富而复杂的符号体系。这也是戏剧艺术魅力的源泉,是其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传递人类审美体验的根本原因。
参考文献
[1] 贾战伟.视觉符号与昆曲舞台文本呈现——戏剧符号学视域中的《牡丹亭》[J].四川戏剧,2021(10):75-79.
[2] [法]于贝斯菲尔德:《戏剧符号学》,宫宝荣译,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年版
[3] 罗兰·巴特.流行体系[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19.
[4] 屈鑫月.符号学视域下《山河故人》的隐喻分析[J].西部广播电视,2023,44(17):121-123.
[5] 马睿,吴迎君.电影符号学教程[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6:83.
[6] 王小平,梁燕华.电视宣传片中多模态隐喻与转喻的认知建构[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14,35(09):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