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罩

文/程华

1月22日，中国警察网发布一条信息并迅速在全国同行手机上刷频：@所有一线警察，请收下这份安全提醒，务必注意疫情防护!

一场硬仗打响了。

按常规，总队春节仍分前后班，大年初三为交接点。即是说，到初三我就能休息了。因休假时间不对等，每年春节我家多是两地分散，儿子和他爸爸去海南，我留守重庆。不是不可以提前购好初三去海南的机票，譬如去年，未发生大的突发事件，我交班后也飞过去了。但考虑到工作的不确定性，今年我没有购票。事实证明，我这次没买票是对的。

自看到中国警察网的信息，结合近日疫情发展态势，我有强烈预感：今年极可能取消休假。

一位派出所同行发了一条朋友圈：工作任务完成，可以回家过年了。后面跟一串开心的表情。照片上，他们戴口罩坐在外地回渝的机舱里，露出笑成弯月的眼睛。异地追逃大功告成，盼望回家团聚乃人之常情。

1月24日，除夕，果然接通知全警停休。前班的继续上，后班的火速赶回。干我们这工作的都了解，临时停休并不鲜见。

警令一出，必须执行，不折不扣。这是铁律。

次日早，大院里人和车多了一倍，几天前兴冲冲自驾和飞出去度假的，一个个现身大楼。只有极少数实在无法及时改签的打电话来，急急申请晚半天归队。有的二话没说退了机票。全市公安机关快速而有序运转着。

门口武警戴上了口罩和护目镜。全局紧急筹集口罩发放到各部门，每人两只藏蓝色警用口罩。“用一阵就要更换，怎么够?”后勤部门也焦麻了：“正全力想办法。先喷酒精用着。还有以前发的防霾口罩呢?”“如果酒精用完了怎么办?”“隔水蒸!”

翻遍被装柜，找到的兴高采烈，一时没找到的有点失落。我属于后者。大院民警辅警几百上千，每天要外出工作，要面对风险；余下的工作开会吃饭都在院内，电梯间、伙食堂、办公室、会议室成高危地带。尽管伙食堂立即由聚餐改为分餐，规定自带餐具戴口罩取餐后分散就餐，但存在潜在风险。

警保部门全力筹措，但事发突然，市面口罩匮乏，一时恐难周全。各部门也在多方设法，但临时调货都需要一段时间。

疫情步步紧逼。

1月27日，大年初三。勤务继续运转，总队按照市局部署抽派大量警力外出开展工作。吃饭成了问题。正值春节外加疫情扩散，餐馆几乎全部关门。出差的带着方便面，沿途找开水泡面都有点困难。

街道空荡荡。我开车寻了四家药房，均答“没有”。有一家估计问的人太多，刚到门口，戴口罩的店员便冲我喊“姐姐，没有啊!”我当然明白她说的“没有”是指什么。

口罩，口罩啊!我怏怏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原本想宣泄下焦虑，没想很快就有回应。有教如何给口罩消毒延长使用寿命的；有传授自制口罩土法的；有发网店链接的。令人喜出望外的是，有几个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人说，我给你一些。

一位热心的老先生发来住家位置，让我随时去取。老先生温和慈祥，年逾古稀仍阅读写作，我们偶有微信交流。此次病毒对于老年人特别“眷顾”，我又怎忍心分走他的护身符?“警官，不要推辞，我还有。我和夫人这些天听政府的都不出门，你们天天上班得保护好自己！”还有一位是武警学院毕业不久的小伙子，反复说他家储备真的够了，他也不上一线。终于，我动心了。

1月28日，渝中区某小区确诊一例，分局民警在楼下拉起隔离带支起帐篷。寒冬腊月坚守半个月，苦、累、险自不待言。万一他们也中招了怎么办?战役渐入白热化，警力本就不足，我们一个都不能倒啊!踌躇再三，我联系了派出所同事和老先生。

很快，派出所同事送来了口罩。我们戴着口罩在门口交接，几乎没说话。都干这行，无需多言，这份情谊，我记着。当晚，小伙子快递的口罩也到了。能分些给支队同事们了，外出工作可多一份保障。

1月31日，阴雨。我驾车导航到达老先生小区外。他不让我进小区，说尽量少接触人。他递给我一只口袋，叮嘱我回去用之前先喷酒精消消毒，又说里面还有一瓶风油精，憋闷了滴几滴会好受些。

“警官，你们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群众!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

“我也相信!”

上了车，隔玻璃望去，雨中，身材瘦弱的老先生朝我挥手，眼里满是笑意。我轻按两声喇叭，眼泪掉了下来。

除了战斗，别无选择

汪 渔

二月三日。星期一。雨。

一大早，步行，从渝北出发，去江北上班。

我所经历的路段，遇上雨天，堵车。

然而，今天的街面分外宽敞。热气从口罩里呼出来，在镜片上形成白雾。视觉受到了影响，听觉变得敏锐起来。红旗河沟站外边递餐巾纸边说“老师，来一个”的声音安静了，下穿道里那个扯着嗓子叫卖“重庆最霸道的花生”的声音没有了，半开半合的卷帘门前，一个男子似在自言自语：“包租婆”要是免了这个月的租金，那才真正是好！

听到第一声警示“出门戴口罩”的时候，身在外地，连忙赶到附近药店，却被告知：口罩没了。好说歹说，找宾馆前台拼了一个，匆匆赶回家里，讨要口罩的电话一个一个打来，亲人们，熟人们，半生不熟的人们……我说我真没有口罩，他们吃惊地说：你不是在卫生部门工作吗？

每个岗位有每个岗位的难处。社居基层人员，没有警服、没有防护服、没有执法证，宣传、摸底、排查、劝返……全凭一张群众熟悉的脸。疫情面前，基层也有基层的办法，那些似乎不近人情的标语、村头新冒出来的“堡垒”、山梁重新响起来的喇叭、村内咣咣敲响的锣声，原始中透出本朴，“野蛮”中透出机趣，俏皮中透出可爱。这样一场战“疫”，如果群众没能发动起来，那将是多么可怕。

我们的敌人是看不见的病毒。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暗箭伤人，防不胜防。历史上，每次大的疫情过后，人类惨重的付出都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数字背后那些鲜活的生命。

防控这些病毒传播，古老而管用的办法是“惹不起躲得起”。所以，这个春节我们听得最多的声音，不是“新年快乐”而是“不要出门”。

“不要去武汉！”

声声警告之中，偏偏有人逆行。

1月26日，大年初二，重庆市市级医疗队144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

1月28日，重庆市第二批市级医疗队15名队员开赴湖北。

2月2日，重庆市第三批市级医疗队120人出征湖北。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 ”网友说得好，哪里有什么白衣天使，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病救人和死神抢人罢了。

抗“疫”的这些日子，总有一些消息，让人情绪到达巅峰，也有一些消息，让人情绪跌到谷底。然而，主宰和支撑这个世界的，一定不是假恶丑，主宰和支撑这个世界的，一定是真善美。

一位区县的卫健委主任，其父病危，在重医附二院抢救，然而他的区域出现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不能离开，他用了一个词“心急如焚”。我曾经工作的处室，一位年轻妈妈，年三十年初一都在办公室通宵度过。

作为这个世界的沧海一粟，也许毕生做不了一件大事，但要意识到：疫情让很多人回不了家，所以不出门也是一种幸福;不去跟最需要的群众抢口罩，也是一种真诚;不去跟风抢大米抢某某口服液，也是一种善良;关键时候听从招呼做好自己，也是一种美德。

“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心中有信念。”

几十年前，茫茫黑暗之中，先辈坚信，欢歌将代替悲叹，笑脸将代替哭脸，康健将代替疾苦，生之快乐将代替死之悲哀。

今天，这个国家，从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到村居的大爷大妈，全已动员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农民已擦亮犁铧，备种备耕。十年寒窗的学子，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最后一战。各家店面，老板已经准备随时开张。居家已久的姑娘小伙，已然十分想念火锅。那个同意妈妈去打怪兽的小孩，那个等妈妈买回烟花过除夕的小孩，都在眼巴巴盼着医生妈妈早日从武汉归来……除了胜利，我们别无选择。

胜利一定会来到。

胜利一定会很快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