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观平 

新兴产业的重复、雷同建设应引起重视。去年9月份我国公布燃料电池汽车扶持政策后，各地发展氢能的热情高涨，至今已有20多个省份、40多个地级市发布氢能规划，规划的产业规模达上万亿元，已建成30多个氢能产业园区。目前来看，规划的燃料电池、车、站的数量远超市场容量，产业趋同、产能过剩的风险加大。

氢能如此火爆是有原因的。在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能源革命已成席卷全球的大趋势。去年，我国宣布了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能源领域是二氧化碳排放中绝对的大头，要实现这些目标，能源结构将发生巨大的变革。这在给能源行业带来压力和挑战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机会。正因此，全球不少国家和地区把氢能作为绿色低碳能源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经济复苏的新引擎。在我国，氢能也成为能源革命的重要探索方向。

为此，要从战略高度认识氢能的发展。未来能源的生产和消费结构将是多元的，氢能有望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对加强可再生能源利用、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具有重要意义。但同时，也应清醒地看到，氢能发展具有长期性、艰巨性特点，目前我国氢能和燃料电池关键技术发展仍有待提高，相关技术标准和监管体系、配套建设也不健全，尤其部分地区发展氢能的产业基础相对薄弱。在这种情况下，应防止各地氢能项目一拥而上仓促上马，遇到困难又一哄而散的局面。

前些年，在风电、光伏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上，我国也曾不同程度出现过低水平重复建设，不是没有吃过亏。为什么新兴产业会出现重复建设？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有经济学家将之称为“潮涌”现象，指因看好产业前景，有些地方或企业几乎同一时间选择相同产业，于是很快导致这一行业的重复建设和产能过剩。尤其是在未来发展方向明朗、政策扶持力度加大，但是一些地方各自为政，地方保护、部门割裂的情况下，这种现象时有发生，并由此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

氢能热在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直接促使国际氢能组织在美国成立。然而，随着可开采油田资源的丰富，氢能发展渐入低潮。上世纪90年代，氢能产业曾再次兴起。此次氢能在全球范围受热捧顺应了能源变革的大趋势，未来可期。但是，仍应看到能源更替是需要时间的。意大利物理学家塞萨雷·马切蒂研究世界主要能源历史演变后得出结论，一种新能源需要40年至50年才能从1%的市场份额增至10%，其原因在于社会是一个学习系统，社会需要时间才能接受和适应改变。石油、天然气和可再生能源皆是如此。

近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做好下半年经济工作，要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具体到氢能等新兴产业发展上，需要兼顾战略性和长期性的统一。当前全球氢能产业仍处于全产业链关键技术示范阶段，在氢能低碳制取、储存运输等方面仍存在重大瓶颈。我们应加强核心技术攻关，争取重大突破，全面提升我们的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水平。同时，在产业发展初期，建立资源共享、优势互补的体制机制。既不因政策扶持仓促上马，也不因遇到技术和产业难题停滞不前，才是我们面对新产业、新技术应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