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杨茜

在《破冰行动》之后，傅东育执导的又一刑侦禁毒作品，由陈晓、王一博、王劲松、刘奕君等人主演的《冰雨火》正在热播。

当年的《破冰行动》惊险刺激的禁毒题材给了观众亮眼的开篇，虽然被诟病“烂尾”，但总体瑕不掩瑜，还拿下了白玉兰最佳中国电视剧奖。马不停蹄继续在这一题材上发力，对导演傅东育来说，是承受着不小压力的，《冰雨火》能否超越《破冰行动》的口碑？能否避免“烂尾”情况发生？都是必须面对的问题。

在各种悬念尚在发酵之中，导演傅东育接受媒体采访，谈了他对这部剧的情感和付出。

动作戏增加，人物是重点

导演傅东育直言，当年不少人都劝他近年不要再碰这个题材，“因为大家会更挑剔”，但他冷静下来思考，通过拍《破冰行动》，在这一类型上，他有了非常具体的经验，其次，他总要去面对自己曾经有过的问题，作为一个导演，他渴望能进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开启《冰雨火》。

“我想我不要那么患得患失，正好有一个这样的项目摆在面前，我觉得可以尝试让自己更进一步。不在于这个戏最后有没有更火，不要这样比较。”

再次拍摄禁毒题材，傅东育对《冰雨火》做出了新的“探索”。

首先是他要求在刺激迂回的情节基础上，要对人物进行丰满。傅东育回忆《冰雨火》的剧本定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刚刚收到第一版剧本时，“觉得是有点飘”，“我建议编剧们要走进一线下生活看看，不要一开始就输在剧本上”。他陪着编剧组走访边境和一线干警，“开拍之前我们沿着云南的边境县走了六个地区，瑞丽，德冲，西双版纳……对这个项目帮助极大，那些故事就从生活里蹦了出来”。经过三四个月，第二版剧本故事大纲搭建完成。但傅东育仍不满意，“人物不丰满，没有那么让我激动，逻辑也有漏洞。”又经过五个月，才最终定稿。

这也是傅东育认为较之前的进步之处，“人物的表达上不要那么扁平化，脸谱化，人物要更丰满，使得观众追这个剧的时候，追着追着能够为人物的命运，为人物的情感而感动，不仅仅是说他说了一个什么样的禁毒的故事。如果和以前相比，我更专注于每个角色的鲜活，这些不管是正面角色还是反面角色，是不是可以让你动情，是不是被情绪带入，能不能通过情感的传递让观众爱上这个剧，这个是我的目的，我花了更多的心思在人物的塑造上。不管任何一个类型，包括公安题材的禁毒剧，依然是在说人的故事。”

傅东育坦言，他很期待《冰雨火》完播时观众对其中人物是怎样讨论的。

其次，是对动作戏进行了“升级”，傅东育是很重视类型化研究的导演，“和《破冰行动》相比，动作戏要求上更加严谨，占比应该是在25%左右，至少不能低于20%，我们是有一些类型化追求的。”

为了动作戏拍摄，演员和置景都做出了巨大努力。所有演员在进组前都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枪械和动作训练，不仅如此，陈晓和王一博作为主角，也在动作戏上吃了不少苦。傅东育回忆，比如开篇的雨林追逐，翻滚下来，落水，都是两个演员在比较艰难的情况下自己完成的。

“当天拍这场戏时王一博脚崴了，到现场说没有问题，打了封闭就演。大雨倾盆，理论上应该是贴身裹保鲜膜保护一下体温。王一博不裹，他说这样动作做不好，幅度肯定不对。两个人开始那么拍，拍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在山里冻得瑟瑟发抖，拍完一条就喝姜汤，一直拍到天亮。这场戏一共拍了三天。”

又如，陈晓进组后的第一场戏要完成五分钟的长镜头动作戏，要从房间里打到院子再打到二楼又摔下来，是一系列连贯动作，陈晓拍了一整天，效果都不太好，傅东育内心是体谅陈晓的，但陈晓有自己的要求。“他进组之前我明确要求他减肥，他真的是在减，最后他打不动了，我说就这样吧。他回去以后洗了澡吃了两块牛排，第二天早上又来拍。这个是演员自我的要求。”

傅东育感慨，“中国有多少演员可以亲身自己这么上去打下来？你说动作戏苦不苦，太苦，但是我没想到这两个演员，除了太危险的镜头，基本都没有用替身，陈晓头上挨那个酒瓶是真的，演员付出到这个层面，真的应该给他们鼓掌。”

而动作戏的置景也一度面临困难，由于勘景时国内尚未遇到疫情，剧组准备好了在老挝和中国香港拍某些场景，但开拍之后，疫情爆发，剧组无法出国，傅东育无奈，只好人工造景，“我们要把境外的这个镇子搭出来，包括香港部分都是右舵车，街道怎么办，包括你在小地方，却有大量的群众场面。”尤其还遇上了西双版纳的雨季，“下雨就成了很痛苦的事情，经常要等待，我们拍摄周期又漫长，很煎熬，A组一共拍了122天，B组还拍92天。”

但让傅东育很骄傲的是，尽管有这么多困难，他和所有演员、剧组人员都没有放弃，实景比例非常高，“最后大家超时就超了，都不管了，只有咬住牙不放过任何一场戏，300多个场景，除了四个场景是搭的之外，全部都是实景，工作量远超过两三部剧的状态。”

除了动作戏和人物丰满之外，傅东育根据现在年轻观众的看片喜好，也想和观众“玩玩狼人杀”。《冰雨火》作为刑侦剧，一上来的节奏就很快，有许多悬念设置，有些观众喜欢，也有观众表示不太适应，傅东育回应，“任何一个作品都有它的叙事节奏的，前六集我们剪过不下五版，我秉持不管哪个方案，这个节奏必须是以观众观剧时候的心理节奏来设置的。悬念给多少，让观众猜多少，取决于两点，第一我希望我们的电视剧不要再觉得观众能够骗了，尤其是这类题材。我修片的时候说，绝对不允许倍速看，要求他们倍速必须看不懂。这个是要改变的，现在大家都倍速看，说明我们有水分。二是我必须要考虑到，现在观众基本上是拿着电脑看的，受众习惯变了，我是觉得这类题材一上来以后狼人杀是要跟大家玩玩的，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大黄胶囊到底从哪来，他们是不是黑吃黑，这当中是不是有套中套，这个节奏上，一定要跟观众去斗心眼。”

当然他也坦言，这场上来的“狼人杀”也是个尝试，“目前前面的氛围和案件的复杂度我们是做个尝试，等待检验。”

但在升级之余，《破冰行动》是对真实事件改编是当时许多观众感慨唏嘘之处，剧集真实展现了边境禁毒的艰难和一线禁毒警的难处，傅东育保留了这种“真实”。他表示，《冰雨火》这个戏当中的所有案子，都是有原型的。

“比如说大黄胶囊，就是一个新进毒品，我们现在面临的禁毒形势的困难，有大量的新型合成毒品，这个是我们在一线走访的时候，干警提出的。所以这个切入点是很准确的，包括故事往后延展，所有的制毒的人，包括制毒的形态都来自一线的复杂的状态，我们加以了创作。真实情况确实也是很严峻的，后续出现的案例，包括人物的设置，毒贩的身份，90%以上都来自真实的案例，包括他们的职业，所以会显得丰满和真实。”

“这群演员，没有一个掉链子的”

不可避免，要谈到《冰雨火》的演员选择问题。这部剧是双雄设定，王一博饰演年轻警官陈宇，陈晓饰演吴振峰，是陈宇的发小，一直想为死去的父亲翻案。除此之外，整部剧是一水儿的“老戏骨”，尤其王劲松和刘奕君，是演什么像什么的实力派。这样的演员阵容令人不得不想到，是否像王一博这样的非专业出身艺人是负责颜值，而其他演员就负责演技。

傅东育坦然否定了这样的想法，“演员在任何一部戏当中是一个整体，作为一个导演应该有能力让所有演员的表演都达到他的最好水平，才能形成作品，而不是哪个演员演得很出彩，要让演员形成统一的表演语境，不能你演你的，我演我的，这个情况下我们做了很多功课，要求他们传帮带，我在开机的时候，清楚的说绝对不允许这部戏有经验的演员负责演戏，年轻的演员负责颜值。”

他坦言，所有演员都是他的自主选择，老戏骨们当然是很合适各自角色的，重要的是，两个年轻演员，他也非常满意，在他的标准中，不认为王一博会造成“出戏”这样的情况。

“我跟陈晓聊天的过程当中发现他天生自带忧虑感和骨子里的拧劲儿，大概聊了15分钟我就确认肯定是他。而陈宇这个角色非常年轻稚嫩，我见了非常多的年轻演员，我见到王一博的时候是2019年，他22岁，坐我面前很青涩，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干警还有一些距离，一是他偏瘦弱，二是他偏羞涩。但王一博眼神里有清澈感，他的那种执着劲儿是打动我的。我跟他聊天的过程当中，他很清楚坚定他想演这个角色。我当时没有看过他以前的作品，那时候他也没有现在这么热闹。我说你能吃苦吗，他说你让我怎么吃苦，我说你能体验生活吗，他说我愿意。我说你太瘦了，愿意让自己再强壮一点吗？他说可以马上健身，很简单很直愣愣的感觉。我觉得他就是陈宇，所以我确定了他。”

傅东育毫不讳言对王一博的肯定，“这个基层一线的刚出道不久的年轻警官，他塑造得还是成立的，陈宇是一个很青涩的刚刚入职不久的年轻警官，年轻人的冲劲是这个角色所需要的，这一点他有没有完成，是我们评价的标准。第二点，我要求演员必须在你上场之前忘掉你的剧本，不仅要背自己的台词，还要背对手的台词，王一博完全做到了。他就能够和别的演员在交流当中按照节奏去做。第三，导演在现场就是演员的一面镜子，必须让他自由舒适的表达同时达到我的要求，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他，哪句台词的重音可能有变化，替他分析这场戏的情绪控制该有多高，这些他是很有悟性的，能听懂，按要求呈现了。”

傅东育举例，王一博是在组里过的生日，当天是要拍一场他非常痛苦的戏，也没有大的形体动作，也没有对手演员，就是打一个电话，在电话打的过程中他需要失声痛哭。傅东育担心他的情绪能否拉满，询问是否要换一场戏拍，但王一博坚持说准备好了。

“那场戏一个镜头六分多钟我没有喊停，演到最后，我说停的时候，他依然不能控制，这就是信念感，而旁边的王劲松的节奏已经被他带走了。好的表演是交出灵魂和情感，第一他的信念感好，他相信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的相信。第二个对于这个角色有他独特的表达，别人如果也演一遍，可能不是这样的表达。我们不吹年轻演员，但也不要尬黑，他需要成长，谁都有22岁，但是工作和创作的态度跟他是不是流量无关。他对生命的理解，对于生活的理解，对于世界的理解，仅仅停留在22岁的年龄，而我这个角色要求的恰恰是这个年龄段，如果我现在需要一个30岁出头，陈晓这样的角色，我找王一博演，那个是导演的错误，不是王一博的错误。不要老是嘴上说我们应该正向引导年轻演员怎么样，实际还是在用流量或者是市场的眼光挑剔着演员，这是不专业的。”

而从演员的角度，王劲松也觉得相互的信任让现场拍摄超出了他的预期，尤其他饰演的基层领导，和年轻警官陈宇有许多对手戏，这几场情绪激动的戏现在都很出圈，“这个戏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大大超过我的预期值。”

傅东育感慨，刘奕君杀青时跟他说没有拍够，而王劲松杀青时，他差点落泪。“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演一部戏少一部戏了，我给王劲松送上一束花，我说谢谢。给了花以后我掉头就走了，因为我再说，就怕自己情感控制不住。那时候我已经非常清楚这个角色会成功，会打动人。”

对于演员们的付出，傅东育饱含情感，“《冰雨火》如果到今天口碑还可以，很大程度上是在于这群演员，没有一个掉链子的，不管年轻的还是年长的，大家互相帮助，一天拍完了，年轻演员会敲年长演员的房门，说明天这个戏咱们对一下吧。因为我要求年轻演员到现场第一是不带剧本，第二是背熟自己和对手演员的台词。那种交流一定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