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晚，法国三幕世态喜剧《油漆未干》再度登上首都剧场的舞台。该戏由已故的北京人艺院长任鸣执导，剧院骨干演员李洪涛、吴珊珊担纲主演，丛林（亦担任副导演）、张万昆、黄薇、朱晓鹏等老中青三代演员同台飙戏。不仅讲了一个滑稽热闹的故事，更细腻地描绘出一个人性的真实图景。让观众在“喜”与“悲”之间无缝衔接，在“情理之中”和“意料之外”当中不断切换，感受到喜剧的现实冲击力。该剧将上演至8月27日。

《油漆未干》是法国人勒内·福舒瓦的著名喜剧，全剧以小镇医生哈医生一家的生活为背景，讲述了他们曾经的房客在病逝后之后，突然蹿红成了伟大的画家，他散落在哈医生家的画一下子价值连城。面对贪婪的造假者和艺术商的蜂拥而至，发生了一幕幕令人发噱却又深思的故事。

没有复杂的叙事方式，而是将剧情发生集中在一天之内（7个小时），一个地点场域，一条故事主线当中——这样的戏剧模式曾在17世纪广泛流行于意大利、法国等戏剧圣地，而这部作品也一直被誉为话剧“三一律”的典范代表。对于任何时代的话剧研究者和爱好者而言，《油漆未干》不仅是一出“不同寻常”的喜剧，更是管窥、进阶戏剧堂奥精义的“必修课”。

上个世纪30年代，我国话剧奠基人之一欧阳予倩先生慧眼识珠，自英文版转译了这部剧作，并将其搬上中国舞台。2004年，为了纪念欧阳予倩先生诞辰115周年，北京人艺首次上演此剧。当时，欧阳予倩之子，原人艺副总导演，业已年逾九旬的欧阳山尊不辞辛苦担任该剧的艺术顾问，并将剧本重新校订。

就澎湃新闻记者现场观摩，剧场工作人员为了方便观众更好地了解《油漆未干》在人艺的排演历史，特意在剧场外的展柜中展陈了欧阳山尊当年在观看首次连排后的意见手稿。泛黄的信笺上，欧阳山尊除了对最后一幕中人物的走位和主演的步态都提出了细致的建议，更写下“初具规模、有待挖掘；艺海无涯，精进不已”十六个字的嘱托。

导演任鸣曾说，这是一部“让人看得懂又很好看的戏”。令人感喟的是斯人已逝、余音在耳——同样在剧场外的另一处展柜中，2004年的《油漆未干》场记本上工整地记录着，“导演提示：要把这个戏排的好看，大的方向合理，整个戏的风格要向轻喜剧靠拢。演员动作要积极，处理上要鲜明，抛弃暧昧，走人物的鲜明性，不要走人物的丰富性。塑造人物性格，在人物上下功夫。导演死在演员身上。音响采用自然音响：灯光是上午9点到下午4点的光线，纯与美。”

作为一部北京人艺舞台上的“喜剧”，《油漆未干》为观众展现了一种丰富的喜剧形态，剧中并没有夸张的“搞笑”形式，而是将人物放在一个生活环境中，展现他们突然面对巨大的诱惑和冲击表现出的真实心理状态，依靠环环相扣的情节和不断产生的悬念让人时而紧张，时而放松，在巨大的反差、密集的节奏中产生喜剧效果。“人在那个环境中的自然反应和行动本身就带有喜剧色彩。”主演李洪涛如此理解该剧让人笑声不断的原因。“我们没有制造笑点，但观众想乐的时候就会乐。”

《油漆未干》首演至今十八年，能够不断在舞台上上演，不仅得益于经典的剧本和首演时扎实的创作，也与不断去挖掘和丰富作品的主创们分不开。此次重新上演，主创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排练，要让“根更结实”。首演版的“元老”，出演哈医生的李洪涛在这一轮演出中更强调了人物心理的微妙变化，力图将戏剧冲突的前铺垫表现得更安静，“演了这么多年，我这一次有了更多新的理解和感悟。”与以往更注重渲染出一种喜剧的氛围相比，这次自己更强调 “静下来”。“喜剧不是要‘扬’起来外化地演，而是要静下来，去准确地梳理人物的心理变化，这种微妙的变化被编织得非常缜密，不能在演的过程中丢失掉。”演出更准确的心理状态，让观众笑的同时与剧中人产生心灵的碰撞。

“我从排练演出开始，觉得有一种幸福感，因为关尼这个人物滋养了我。”从2004年开始就在剧中饰演关尼的演员吴珊珊说道，这个角色不仅是剧中善良、美好的代表，也为饰演她的演员提供了创作空间，“这么一个偏‘正’的角色，其实身上也非常有喜剧性，她的可爱不用去刻意演，而是要自然流露出来，就会让人笑。”在不断的演出中，吴珊珊认为这一次的创作更要强调一种自然、舒适、流畅的状态。“因为这是一出生活化的喜剧，不能太刻意。要把握好节奏和分寸。”

艺术商人、造假者、女仆、医生和他的家人……全剧九个角色，或贪婪，或自私，或美好，每一个都是这出连环喜剧中的一环，每一个人之间或交叉或紧密相连，缜密的环节，忙而不乱的节奏，让这部作品产生了此起彼伏的笑点，也诞生了一个个让人感动或发人深省的瞬间。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