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昌操（南岸区作协）

惊醒小镇的不是第一声鸡鸣，鸡鸣稍遥远，大约有三二里的距离，隔着薄雾传来，鸣声微弱，天色灰暗，不足以将人们从梦中唤醒。真正惊醒小镇的是鸟鸣，东方刚一露出一丝曙色，鸟儿们就醒了，在树枝和竹林里的鸟巢里欢闹个不停，叽叽喳喳争论个不停，仿佛不发音就对不起这日的好天气。

披衣起床，站在阿姐二楼的阳台上寻找鸟鸣踪迹，密密麻麻的丛叶间鸟鸣声却又骤然停止，阳台上的响动似乎也惊动了鸟儿们攀谈的雅兴。

多好的清晨，多好的空气，薄雾里隐藏有新翻的泥土气息，泥土味是小楼后面背街的田野里散发岀的，赶早的乡民从沙地里挖红薯，顺便翻出新泥，先割下的藤叶一垄一垄的被堆放在田沟旁，老农一锄一锄挖下去，又一锄一锄带出紫红的红薯，鲜鲜的，身上沾满湿泥。

此刻，东方的曙色更亮了，太阳虽未露出头，却先染红了天边的云，紫红紫红的，像一条又一条新挖出的红薯，带着湿气陈列在天空这块大田里，也许太阳就是那辛勤的农夫，用无数锄头翻开乌云这些泥层，静悄悄早起，不愿惊起一声鸟鸣。

彩云越来越亮了，越来越红，天虽还未全亮，整个东边却全是赤色，红彤彤的彩云是太阳的前锋部队，无声地为太阳的出来鸣锣开道，太阳这万物之主呀，他的出场肯定不同凡响，红绸缎，红地毯，万物都在等待他的大驾光临。

抬头仰望的有田野刚割完再生稻的稻桩，晚熟的红高粱，错开了季节收成，颗粒少，几乎是直直看着天，青菜，豌豆尖，萝卜，油菜苗，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眼巴巴地望着太阳出来的方向，无数无声的感叹，多好的晴天，多好的赏赐，嗯，光合作用一日，一日就是不同的模样，长高，长壮，长葱茏，将晚秋的大地抹上一抹抹绿色的亮。所以它们比我更翘首企盼。

我期盼太阳只因前几日的阴雨带来了阴雨的心景，太多的烦恼蒙在心里成了阴影，也许太阳一出来这些阴霾随之烟消云散。好在小镇的背面正对东方，辽阔的平原，前景没有山遮挡，太阳冉冉升起能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太阳先是冒出一点点头颅，然后缓缓地上升，地平线就是小时候我们藏迷藏的田埂，红红的脸，带着窃喜，嗯，小朋友，你看见了我吗？我就在这里。被发现了的太阳不再调皮，不再隐藏，一秒，两秒，几秒钟就可发现太阳有一张大大的，圆圆的脸，我拿出手机，摁下拍照键，拍一张，又一张，每张太阳有不同情景，小半张脸，半张脸，全张脸，让人感叹，时光真快，童年易失，青春易老，上一秒的你和下一秒的你，各有不同。

黎明中太阳的脸好红，万丈光芒还没有穿出来之前，还可直视他的脸，红红的，嫩嫩的，仿佛一戳就破，仿佛可以去手捧这张脸盆大的脸，亲一亲，摸一摸这张亿万年可爱的脸。

几分钟功夫，太阳升起好高，远离了地平线，就像一个少年远离了摇篮，万丈光芒照耀大地，薄雾渐渐消失，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深呼第一囗新鲜空气，拥抱第一缕阳光。

赶集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拥上小镇，背篼里，箩筐里装满阳光，装满希望，脚步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在街面上此起彼伏响起。因为阳光，人们心情愉悦，卖肉的，卖米的，卖菜蔬的，爽爽快快少了价，秤杆翘得高高的；购物的人离了这个摊又到下一摊位，好天气，好心景，仿佛有买不完的东西。小镇和谐，安静，一尘不染，穿街而过的汽车乌龟般爬行，不愿发出一声喇叭声。

阿姐和姐夫在我起床前就出了门，他们比太阳起得早，小镇的一个角落里有他们的一个摊位，感谢阳光，他们今天没有费力费时撑遮雨棚，生意火红。

人们脸上溢着微笑，一个上午，小镇的人流川流不息，晚秋太阳温暖，他们不用戴草帽，撑太阳伞，自觉自愿接受太阳的沐浴。

抬头仰望，太阳已上中天，晴空万里无云，我的心境也万里无云，微风吹来，我又准备这一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