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烘笼儿

“烘笼儿”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物件了，对于生活在这个幸福时代的年青人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烘笼儿”以“火烘笼儿”为主，而“水烘笼儿”则是退而求其次的取暖物件而已。但对于我来说，是铭记在脑海中对那个年代温暖的记忆。

“水烘笼儿”，单从字面上讲就很有意思，“烘笼儿”本是一种在寒冬腊月中用于取暖的物件，竹编的，在乡下极其普遍的。而用“水”来做“烘笼儿”，再加上尾音上一个“儿化音”，叫起来那味道儿就极其舒服，好像一听见“水烘笼儿”，就感觉整个寒夜就不那么冷了，心里也热烘烘儿的。

小时候的冬天真冷，那寒风吹得人的脸生痛，真像刀子一样完全不讲道理在胡乱地刮脸。夜晚，寒风还会穿过“灶壁墙”“老瓦片”吹进屋里，真的是冷得打抖抖打颤颤耶。其时，居住在老县城里生活条件好点的人家，可在家里屋中央用木炭生盆炭火，一家人还可以围着来顿“泡椒火锅”。到了晚上，家里人就烧一壶开水，灌上三个、两个不等，颜色有红色的、黄色的或蓝色的塑胶暖水袋，放置在被窝里，待上床睡觉时，被窝是暖暖的，做的梦也是暖暖的。

但更多人家，是没有钱去购买暖水袋的。于是，就有了用大号玻璃瓶经沸水蒸煮之后，灌装100度涨翻翻的开水，再在外裹一层用烂毛衣、旧被单裁剪的保护层，不至于把人烫伤，就这样“土法上马”似的取暖。这就是那时流行的“水烘笼儿”。

记忆中，当年有的河坝街人家，还有用近乎扁平的、比北方烙饼稍大但比新疆馕小些的鹅卵石，在烧柴火煮饭后，用灰烬覆盖鹅卵石烘烤到滚烫之后，再用一布袋裹好放入被窝中暖铺，这也是寒夜取暖的方式之一。后来的年份，逐渐出现了用白铁皮加上锡焊的圆形“暖水壶”，但真正的勤俭人户，还是喜欢废物利用的“水烘笼儿”。

看见别人家又是有暖水袋，又是有“水烘笼儿”，我很是羡慕。某个星期天，手脚冻僵得实在受不了的我家仨兄弟，趁父母亲不在家的时候，便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可以做“水烘笼儿”的玻璃瓶瓶儿，煞有介事地烧开一锑锅水，准备灌装进瓶子里。不一会，水开了，哥哥装好“水烘笼儿”，欢天喜地的用布头包着瓶子，去屋角看他的小人书去了。弟弟也用烂棉袄的一只衣袖裹着瓶子，去小阁楼上去了。轮到我灌装“水烘笼儿”了，在瓶嘴加上漏斗，舀一瓢热气腾腾的沸水慢慢灌着。正在得意洋洋之际，忽然听见“砰”的一声，灌装了一大半沸水的玻璃瓶瞬间爆了，玻璃碴子溅得四处都是，还把我握着玻璃瓶的左手大拇指划得鲜血直流。原来，没有经过高温特制处理的玻璃瓶，是经不起100度以上水温的，是会炸裂破碎的。邻居家的玻璃瓶“水烘笼儿”，是用医院盛装医用蒸馏水的瓶子做的，俗称“盐水瓶”，是经过高温处理过的，不会炸裂的。

我受伤的手出卖了我仨兄弟在家的“胡作非为”，父母亲闻听之后，破天荒地没有责备仨兄弟，只是告诫我们不要干这种“傻乎乎、憨戳戳”的事儿。

没过多久的一个夜晚，我记得那天晚上下着“雨夹雪”，特冷。仨兄弟睡在阁楼上，一间蚊帐罩着的大床似乎像游在冰海的船，铺盖被仨兄弟你拉过去，我拽过来，都想占据更多面积取暖。这时，眼尖的哥哥看见父亲东倒西歪走进回家的那条窄巷子，好像醉熏熏的了。

父亲一到家，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对母亲说，快，烧锅开水，烧锅开水，给娃儿们把“水烘笼儿”整起，一人一个！

一听有“水烘笼儿”，仨兄弟“噌”的翻身起床，看着父亲带回来的三个医用蒸馏水（盐水瓶）瓶子，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围着母亲，嘴里直嚷嚷，快点烧水，快点烧水，有“水烘笼儿”咯，有“水烘笼儿”咯！再回头看看父亲，仰躺在床上，早已经鼾声如雷了。

如今的日子可好啦，羽绒被、羊驼被、鸭绒被，应有尽有；取暖器、电热毯，暖宝宝，一应俱全。进到家里，大空调早把家变成了温暖和煦的春天，哪里还有寒冬哟？！哪里还用得上“烘笼”这远去的留存在记忆中的老物件哟？

作者:黎强，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重庆市音乐文学学会原理事，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全国各类报刊网络发表歌词（曲）作品1500余首（篇），获奖无数。著有歌词集《爱在心底流淌》、《爱的音符生动点缀》。代表作《老家在中国》曾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播出。近年来，为纪录片《非遗中国.重庆瑰宝》创作片尾曲《传承》，还相继创作出《中国故事》《美丽中国》《腊月》《向你靠拢》《中国，我的永远爱》《我的名字叫七一》《红军党员》等歌曲广泛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