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华

“刚子，你是个大骗子。”

看着家门口的草甸子，月月说。

“说好的去大草原度蜜月，去看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色的草原，奔腾的烈马……你说的，比腾格尔唱的还要美。”

月月存了好些钱，她担心刚子买不起飞机票，住不起好的宾馆，甚至旅行箱都不买，拖着蛇皮口袋装他们的新婚嫁衣和礼服。

因为刚子平时很抠、很节约。

月月想好了，一定穿最好的礼服，拍下最靓丽的风采，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结婚对每个女孩子来说，是美好的。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就是穿上嫁衣与心爱的人牵手走上台，共赴一生的约定。那是每一个女孩的梦。

月月和刚子是在大学认识的。刚子老家在乡下，但是刚子学习很刻苦，工作很卖力。学东西快，办事也果断，读书那会儿老师喜欢，工作了老板赏识。

刚子总是喜欢写一些浪漫的文字，撩拨得月月心猿意马，神一般敬畏之，向往之。刚子的笔下，草甸很美，那草场上的月色更美。月月就鲜活地伫立在刚子的夜色草原上，若隐若现、仙女般飘逸。

月月做梦都想着自己穿上嫁衣，在草原上奔跑的样子。眼前时时浮现出“一川草色青袅袅”“长郊草色绿无涯”“来往亭前踏落花”“草色青青柳色浓”的诗意景象，期待与刚子“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

月月就问，什么时候你带我去那么美丽的大草原？

刚子叫月月耐心一些，等。等他们大学毕业了，工作稳定了，房子买了，车子买了，就带月月去“大草原”，看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色的草原。

月月觉得刚子好现实哟。可是，刚子的现实感让月月很受用。就像刚子的许诺让月月很向往一样，在月月需要的每一个瞬间，刚子就会及时出现，送达温暖，分担重担。月月觉得刚子可靠、踏实。

两人一起挣钱，买了车，买了房，虽然都是首付，但是他俩的收入，月供没问题。所以谈婚论嫁自然就摆上了议事日程。刚子也许诺了月月美丽的草原之旅。

可是，可是，刚子仅仅是把月月带到了老家江心岛上的草坪坝子。

月月知道刚子的老家南坪坝，长江上的一个江心岛。

读书那几年，说起南坪坝，刚子是很自卑的。因为，岛上荒草丛生，粮食都长不出来。年年水灾，江水泛滥，就啥也没了。当地的百姓不敢在岛上种植庄稼，唯一有点用的就是水草肥美，喂牛是极好的。江心岛的夜色很孤独，孤零零地漂在大江之上，凝望着对岸的山城和背后的江岸，很是无奈。

岛上的居民都出去了，留下几个老人，在城里没地呆，或者呆不住，不得不留守在岛上。早些年还有人打鱼，后来长江禁渔，船泊了岸，连鱼贩子都没了，壮劳力都出去打工去了，江心岛成了荒岛。连牛也没人饲养了。养牛来做什么呢？不犁不耙，牛就没了价值。

刚子说，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南坪坝，南坪坝是个戳心窝子的地方。所以，他要在城里读书、在城里工作，在城里买房，在城里安家。

什么时候江心岛热闹起来的，谁也说不清楚。似乎就是几年的工夫，或者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次踏青，几个不谙世事的青年，背着行囊徒步来到这里露营，他们看到了漫天的星空，看到了流萤，看到了暖暖的风，看到了阳光下的草坪，看到了草坪中的花朵，看到了草尖上的露珠儿，看见了满地的蒲公英和他们的种子……于是，就有人开着车来，骑着铁骑来，背着行囊来，带着帐篷来，带着地毯来，开着房车来，还有的骑着骏马，驰骋在草原上，开着越野车，在草甸上飞驰……

疯了一天了。

心底里疙疙瘩瘩的月月，架不住刚子“连哄带骗”，来到了南坪坝。

莎草茫茫，刚子揽着月月，做了“马上新娘”，驰骋绿色的江心岛上，听大江吟唱，长歌几行，耳畔回响。共一生情绵，山高水长。

碧空朗朗，刚子牵手月月，放飞风筝的线团，双飞燕在晴朗的天空飘荡，线有多长，爱有多长。就像心有多宽，江有多广。

一排烧烤，烤出烟火袅袅。椒盐麻辣，全是生活的味道。

篝火熊熊，噼里啪啦出一个一个的火花，就像日子的小高潮，时时刻刻鞭炮响。

看不过来那些你侬我侬的精彩片段，那些青年小伙、漂亮姑娘，他们在这片草地上玩得更疯、更狂。滑翔机和卡丁车的激荡，篝火晚会的歌声更加动人。

夜色茫茫。月月依偎在刚子身旁，看流萤闪烁，听江水潺潺，宁静而安详。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诗韵吟唱，是谁写的都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此刻此景正好用上：

“道斜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一川草色青袅袅，绕屋水声如在家。”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年年老向江城寺，不觉春风换柳枝。”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茵幽草胜花时。”

“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

刚子忍不住在月月头上点了一点：“青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归，归，归，年年都归，有空就归。”

“青草年年绿，月月爱不爱？”狡诈的刚子换了句子，继续问。

“爱，爱，爱，最爱南坪坝，更爱南坪坝的少年。”

又一次深情相拥。

刚子说：月月，你是个小狗，你明明说的是最爱大草原，可是南坪坝只是一个小草滩。

月月搂紧了刚子说：我就爱南坪坝的大草原。像江水那么长、像心地那么宽。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色的草原......”

刚子和月月，和着江水清风，哼唱起来——

（作者单位：巴南区麻柳嘴镇文联）